“是。”
张迈笑道:“自然知道,那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将来若入据中原之后,我想请他来做宰相,你觉得如何?”
魏仁浦却是一脸的严肃,道:“明主在上,冯老必然欣然应允。”
张迈忽然感到一阵不爽。他猜想大概是冯道与魏仁浦有什么联系,就开玩笑说将来有机会就让冯道做宰相,换做韩德枢那样的人,一定会代替冯道说些感恩戴德的好听话,但魏仁浦回的这一句。听起来都是好词,可意思却反了过来,好像冯道肯做宰相,还是张迈该高兴才对,这些古代儒生说话就这么呛人,怪不得古代的君王多不喜欢他们呢。
魏仁浦道:“冯老与臣之间,这两年颇有书信往来。”
范质魏仁浦等人与中原士子互通声气的事情,张迈并不禁止,相反还有所鼓励,他甚至告诉鲁嘉陵一些名字,如范质、魏仁浦等,其书信出境都不需要拦截检查,这是张迈对范、魏等人的信任,也是张迈的的自信。
这时却道:“你给他写信不奇怪,这是我默许的,他还能给你写信,石敬瑭这么优容他?”
魏仁浦道:“石贼多半是有监察的,所以书信之中颇有隐语,不甚明朗。不过冯老对于我等来到西北的后学,常加指点。来彼此各侍一君,书信之中冯老对我们应该怒斥指责才对,如今没有指责,反有见爱,则长乐老对我大唐已有归意可以推知。”
冯道书信中肯定不会直接表露自己对天策政权的好感,但魏仁浦能从极其微妙之中,推知冯道的政治态度,这些儒生们的花花绕绕张迈可自叹不如。只怕石敬瑭那种武夫也不会比自己好到哪里去,他手下就算有聪明才智之士看出来了,也拿不到证据。
张迈道:“你今天回头来独对,是要说策反冯道的事情?”
现阶段冯道留在洛阳更好,张迈这边暂时还不需要他,因此兴趣不大。
“不是。”魏仁浦道:“近期冯老与臣的书信当中,颇论史事,使臣大受启发,因此回来愿与元帅共享。”
张迈道:“哪些史事?”
魏仁浦道:“秦灭四国,楚经连败,然而项燕一击,李信败亡,二十万秦军溃散逃亡,而后倾国发六十万大军,方可致胜。”
张迈听了,皱了皱眉,沉默不语。
魏仁浦又道:“曹操破袁术吞吕布灭袁绍,天下已得大半,挟中原之威风,刘备逃窜,孙吴僻守,赤壁一火,数十万大军灰飞烟灭。后经数十年经营,中原才一统乾坤。”
张迈道:“还有吗?”心头已大感不快,现在天策唐军准备挥师北上,又是进攻的一方,你魏仁浦这当口竟挑些攻方大败的例子来,是什么意思!
魏仁浦却好像没有察觉到张迈神色的变化,又道:“隋唐国势。直追两汉,隋炀帝虽暴君,亦是强君!既扫漠北,又定西域,江南已平,中原一统。而后百万之兵举而向东北,结果高句丽一战不能胜,再战仍不能胜,唐太宗号天可汗,万世之明君也,既统天下,又灭突厥,承前隋之遗志,用兵东北。屡战不克,乃至兵败而重伤,直到高宗之时,方才李勣扫平定鼎。”
张迈怒道:“这当口你说这些败军之绩做什么,要慢我军心吗?”
魏仁浦道:“此时更无第三人,话出臣之口,入元帅之耳,元帅不。何来慢大军之心?”
张迈冷笑道:“懈怠我的意志,就是慢我军心!”
魏仁浦道:“元帅的宏图大略。魏仁浦并没有觉得错。”
张迈冷笑道:“既然觉得我没错,说这些做什么!”
魏仁浦跪下顿首道:“谚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谋有七分,尚有天算三分。观自古诸史,就算一方已经有倾国之势、万全之策,也难保敌人亦有应对之良谋。且灭国之战,越到后来。越有反复。曹魏扫平群雄,一统几乎已成定局,而有赤壁之反复;秦灭六国,一统已成定局,而有荆楚之反复;隋唐既压漠北、又统中原。而有高句丽之反复!小国之灭,可一战而决,大国之灭,虽死不僵。人之将死,尚有回光返照,何况万乘之国?臣举上例,非劝阻当前军势,而是要启禀元帅:此番军势,万一有反复时,请元帅勿急躁,勿消沉,因最后天命之归,必在我大唐!”
张迈听到这里,稍稍沉静了下来,道:“你还是不看好这次大战?”
“是!”
“你不看好,而且冯道,也不看好,对么?”
“冯老远在中原,真实想法如何,无法直接表述。”魏仁浦道:“但我观他书信中所隐之心意,确实有此顾虑。”
张迈道:“他如此推测,可有根据。”
魏仁浦直截了当道:“应该没有!”顿了顿,又道:“应该只是凭着熟悉史事,再观今事所产生的臆测。”
“臆测?文人的直觉么?”张迈笑了起来。
魏仁浦道:“亦可以是史家的直觉。”
“史家……”张迈停住了笑,说道:“我进来多听范质讲说史事,起古代巫史一家。冯道无根无据,但凭臆测断胜败,果然是很有巫道的作风,只不过有些神道了。”
魏仁浦俯伏在地,张迈起身扶起魏仁浦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虽然此战我志在必得,但冯道怕我头脑发热,要泼一泼冷水,不管这盆冷水泼得是否得当,我也容他。”
顿了顿,张迈又道:“我不是不知道灭国之战的艰险,所以这段日子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但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