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后醒来,周韶华望着黛青色帐顶发呆。他努力回想和王妍一起定下的计策,却只想起王妍在他耳边说:“我当时没多想,若再有一次机会我只怕真会看着你被土墙砸死,要是没死的话我不介意再将活埋你的土堆踩实!”
王妍说那话时笑得明媚好看,语调也是半真半假。当时周韶华就没分清王妍是不是在玩笑,现在想来依旧分不清。
当时他是真的醉了,才会傻傻的问她为什么救他,才会告诉她她偷上官船的事情除了他周韶华就再没有人知道!连跟踪她进城的两个心腹,也是等她下船之后才做的安排,跟踪的因由一率没有交代。
他记得王妍愣了一下,然后就夸张的捶胸顿足:“真是悔不当初啊,你往后可得将我防好点,得了机会我肯定杀你灭口!”
“除了她,也真没人能将杀人放火说得这样坦荡!”周韶华揉了揉跳疼的太阳穴,而后撑着床沿起了身。
王妍出了什么鬼主意周韶华记不清了,可其实也没什么要紧。官场上的明枪暗箭,也不该她一个小姑娘掺和!
下床洗漱干净,被卸了职权的周韶华就坐到书桌后写信。谁知信才刚刚写好,知府衙门就来了人。
两个衙役冷着脸,一看就来者不善。刘副官将人带进来的时候,周韶华顺手将封好的信交给他:“送出去吧!”
有个衙役原本想拦,却被周韶华的气势吓住,硬等到周韶华的人都退出门外才青着脸色道:“张大人查库的时候发现周大人经手的钱粮皆有出入,这是知府文书,还请周大人和我们走一趟。”
周韶华低头洗笔,淡淡道:“等等!”
等他慢条斯理的整理好案几,看也没看文书便让衙役押了他出去。眼见情形不好,扬州将士都冲了出来,刀兵相向。
押着周韶华的两个衙役吓得腿都软了,还硬着鼻子将配刀架在周韶华脖子上,虚张声势道:“周大人这是要造反?”
话音刚落,那衙役便被周韶华踹翻在地,手中钢刀也反过来架在了他自己脖子上:“办差就好生办差,乱给别人扣帽子小心自己的脑袋先搬家。还有,本官的脖子不是随便什么刀都能往上架。”
那衙役被吓得双腿发软连连称是,这么个软骨头让周韶华鄙夷得话都不想多说一句,将刀扔还给他便往外走。
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又转头吩咐刘副官:“记清楚了,你等是朝廷的兵,不归我周韶华更归不到开封的名下!”
刘副官眼含焦躁,和周韶华对视半晌,还是点了点头命令收兵。
虽说有了逮捕文书,周韶华却没被关进开封大牢,而是被带到了府衙班房。张大人亲自捧了账本过来对账,皱了眉道:“你经手的粮食缺了二百八十石,银子少了一百九十两。东西都去了哪里,周大人有数吧?”
周韶华安静的坐在条凳上,若无其事的喝着衙役们剩下的茶,并不接话。
“周大人不说,那只得本官来说了!”
管钱粮的张大人一拍手,证人便陆续上来。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周韶华谎报瞒报、克扣贪墨的事情就人证、物证俱在,贪污的罪名也坐得结结实实。
与此同时,驿站里的扬州官兵也全都停了手头上的事情。知府大人有令:赈灾基本结束,扬州官兵可择日返程。
“抓了我们主官,没有个说法就想让我们返程,周知府能答应吗?”刘副官将文书往桌上一拍,带着四五个手下就去了衙门。
不光周韶华这边出事,王妍那里也不好过!
义庄修好之后,王妍就带着老人孩子搬了进去。今天一早,义庄管事却要赶王妍走,理由粗暴直接:“义庄收容的都是灾民,王小姐这样的该住到驿站去。”
王妍心里明白是知府在为难她,沉了脸色收拾自己的东西。谁知临走的时候竟还被管事的拦住了路:“还请王小姐将这段时间的食宿费结一下,一共九百八十个钱。”
“食宿费?”
“王小姐这样的体面人,难不成还要白吃白住?你在外头帮灾民做点事,咱们开封可给你算了工钱的。”
知府会做人,发工钱的时候连王妍这种自愿出力的都发了八百多文。可开封那么多自愿来赈灾的,哪个要自己掏食宿费?她进义庄的时候,满义庄统共就两个干活儿的,若不是她起早贪黑张罗帮衬,义庄能有现在的样子?
前一阵管事婆子还亲热的拉着她的手,见到救命恩人样感激不尽,这才不过两天,就变了脸……
王妍心凉,也没心思和她理论,掏出钱袋扔了过去。她干活儿也不是为了这点银钱,扔就扔了!
可她初到开封就被抢得一无所有,工钱统共只发了八百九十文她还花四十文买了酒。管事的一点银钱,立马就黑了脸:“堂堂官家小姐,来占灾民一百多个铜板便宜,王同知的脸哟往哪儿放?”
那婆子说话的时候鼻孔朝天,短短一句话的功夫已经翻了无数个白眼,那居高临下鄙夷人的样儿,实在卯足了劲扎人心窝。
王妍本来挺生气,见到她这刻薄样儿却又莫名的笑了。一个匍匐在权势脚底下不讲良知和良心的人,根据指令变换嘴脸实在也是生存技能。和这样的人较真,那便真是着相中计,气得冤枉。
见婆子盯着她头上银钗盘算,王妍直接抽下来扔进了她怀里,道:“虽是空心的,抵一百来个铜板也足足够了。”
婆子哼一声,将簪子塞进钱袋趾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