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听这话听得都忘了赶车,他再次停了马车,偏过身子认真的看着周敬思问:“你是说真的?”
周敬思同样认真的点头,态度肯定:“若有半字虚言,我便不得好死。”
或许是没见过肯自贱为军的人,便是周敬思神色语气都不像开玩笑,他依旧凝神端详了他良久,最后还不太相信的道:“我们那里和鞑靼隔得近,两边经常小打小闹。可依目前的架势来看,只怕大仗也不远了。充军在北边,可不是个安稳去处。”
“没事,我愿意去。”想着王妍一个小女子都敢两次动用大运河为民造福,他堂堂七尺男儿莫非还只能窝窝囊囊的苟且偷生?
见大汉眼中冒出希冀的光,片刻后又充满了戒备和怀疑,周敬思就知道他多想了。不过也难怪,一个路边救起来的素不相识的人,突然说肯替他儿子去受刑罚,哪个也要觉得不真实,继而怀疑对方动机。
周敬思浅浅一笑,解释道:“你们吃的盐不是什么山匪倒过去的,是扬州知府的小儿子和同知的儿女偷偷用大运河偷运了过去。如今事发,周知府和王同知一家全数被押解进京审讯,罪名一旦落实,两家全族无一能活。”
大汉表情龟裂,错愕的看着周敬思,而后用眼神问他:我才从扬州过来都没听到信,你怎么可能知道?又便是真的,这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周敬思将能证明自己身份的鱼符、路引翻出来递给大汉看,唇角的笑透着凄凉的味道:“我便是周知府的大儿子,刚从京城逃出来的。我以前看不上他们那副舍己为人的嘴脸,觉得特装特假特傻,可自己经一番世态炎凉,反倒觉得能让生命发光发亮是件很幸福的事。”
“我现在就觉着,死在战场比死在刑场好。再说了,如今的我连大路都不敢堂堂正正的走,连名字都不敢轻易就和人说。我爹被押进大牢的那一刻,我作为人的资格就即将被取消。这样的我,有机会完成最后的心愿已经是上天的恩赐!”
大汉接过鱼符等仔细看了,心里不胜唏嘘。
他在社会的大染缸里摸爬滚打,见惯了各种以假乱真的作假,不至于仅凭这两样东西就信了他。可他家贫,最值钱的就是身下这辆运货的马车,最宝贝的就是被判了充军的儿子。周敬思就当真有什么居心,他们一家也损失不到哪里去。
可万一是真的,他就赚翻了!
不仅留下了自己的心肝儿子,还帮着恩人安置了大哥。这场赌,怎么想都只值得试。
“你身量和我家小壮倒差不多,就是这细皮嫩肉的劲一看就露馅。”
“那不打紧,春天风沙大,等到了北边也早被飞沙烈日换了头脸。”
“你要定了主意,那就跟我回去。咱凑丑话说前头,到了地方你再想反悔,只怕就没那么容易。”
“不反悔!”
“我也姓周,叫来顺。往后过关盘查,你就说我是你父亲,你现在也藏了本名叫大壮吧。我手头还有张儿子去年来扬州的路引,虽说时间对不上使点银子应该也能蒙混过去。”
周敬思郑重作揖,态度虔诚得周大叔有些不好意思。
之后的路途单调枯燥,为防出岔子,周大叔尽捡僻静的路段走。为了绕过关卡,走了不少的的冤枉里。
一路上也出过几个岔子,被官兵拦住也有好几次。好在周敬思的通缉令还没出来,周大叔使了银子恭维着倒也蒙混了过去。
颠颠簸簸的到了周大叔家,周敬思也成了土眉土眼的黑铁蛋。他弓了后背往周来顺身后一站,村里人都以为那是周来顺从外头带回来的小跟班。
周大叔一家两天内搬空了屋子里所有能换钱的东西,第三天有士兵押了周大壮回来告别,将人送进院子便跟着周家堂叔喝酒去了。
见这情形,大伙儿都松了口气。
周大婶小两个月没见着儿子,这一见就泪眼花花的拉着儿子说话。周大叔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儿子两眼,小声叮嘱他娘道:“现在可不是说话的时候。”
两人使了眼色,周大婶便拉着儿子去炒豆子,周大叔避着耳目去内室去找周敬思:“走吧,接你的人来了。”
周敬思也没多想,拿着行囊便要跟周大叔走。
周大叔却拉着他的手不动了,神态严肃、眼神坚定的看着他道:“你现在若后悔,赔我五百两银子也能作罢。可等到了厨房,你便是赔我一千两银子也绝对不成。”
“不后悔!”
为了救下儿子,周大叔几乎倾家荡产。他原本还因着良心想将后面的计划告诉他,可话到嘴边,终究没能说出来。他将大壮以前穿过的衣裳给周敬思换上,然后便带着他去了厨房。
他们到的时候一锅的豆子恰好炒好,周大壮正抓了一把在嘴里吃,周大婶一边拿铲子往盆里铲,一边看着儿子宠溺的笑。
可看到周敬思进来,周大婶的笑立马就凝滞在了脸上。她拿着铲子的手紧了又紧,赶忙从门口收回的视线慌乱得很。
周大婶早就和儿子说了有人会替他充军的事情,大壮见周敬思进来倒知恩的跪在他面前磕头:“你的大恩我记在心里,得了机会定倾力回报。”
“各取所需罢了,说不上恩也用不着你回报。”
时间紧迫没工夫寒暄,没等周大壮再说出来话周大叔已经扯起儿子将他塞了出去:“按你娘说的地方躲起来,不管外有怎样都不许再出来。”
“爹……”
“我和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