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马扩念到的方腾,现在正在单人独骑,朝南疾驰。
在二十骑宋军率先抢到城门,一直拖延到马扩大队到来之际,方腾已经一眼就看出眼前局势,靠着二十骑宋军牺牲,马扩终于抢回了时间,要不就顺利夺下檀州,至少也有打成僵持的局面!
董大郎和马扩,他们所有底牌现在都已掀开,剩下的无非就是将士血战而已。最后决定檀州命运的,还是谁的后续援军最先到来!
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参加这场战事无非也就是多一个累赘。唯一能做的,就是向南寻找在他算中必定会到来的援军。接引他们,尽快加入这场战事,底定檀州局面!
可是当他背着檀州方向疾驰,却有无数次想掉头回顾,策马回去和马扩他们同生共死。那二十骑宋军孤身迎向坚固的檀州城墙,迎向无数的檀州守军,身后还有董大郎的数百铁骑拼死而来的景象,一次次的在他心头闪现。
那些一向被大宋士大夫小视,甚而嘲讽的大宋军人,义无反顾的姿态,让他深深震撼!
这大宋,到底是这些士大夫在支撑,还是这些百余年来,一直在边地默默牺牲的战士们在支撑?
马扩离开古北口的愧悔难当心情,方腾现在才深刻的理解。萧言要是并没有援军到来,那他离开他们独活于世,这一辈子的后半生,将为怎么样的情绪所折磨!
萧言,萧言,如果你是那应运之人,如果我方腾没有算错,你就快点出现!
他已经拿出了全部气力,尽力的将自己平稳的放在马背上,随着这从古北口就一路跟着他的忠实坐骑颠簸起伏,战马也已经跑得浑身是汗,长长的喘着粗气。方腾也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被颠簸出来了。可无数次极目四顾,都没有看见这檀州左近,有半点大军奔来的踪影。
一路狂奔,他已经出去了二三十里,头顶太阳已经西斜。眼前仍然是朝着远处铺开的幽燕大地,田地抛荒,坞壁在远处林立,檀州升起的烟火,让左近百姓全部缩入了坞壁当中,天地之间,空空荡荡,仿佛仅他一人一骑而已。
他猛的勒住了坐骑,战马长嘶一声跳跃几下,这才立足,可以感觉到战马胸腹剧烈起伏着,汗水如瀑布一般在顺着皮毛朝下滑落。方腾看看西斜的太阳,掉头回望。檀州已经遥远得如同一个小黑点,只能看到一丛丛烟柱不详的升起,上接天际。
似乎还有喊杀之声,顺着幽燕秋风,隐隐约约的飘了过来。
在这里还接应不到来援军马的话,只怕就来不及了!女真兵马,绝对不会离檀州太远。他们这个时候,也许已经逼近了檀州!可以想见,马扩他们现在已经竭尽了全力,不管檀州战局发展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只要这些女真军马一旦加入,他们也回天无力!…。
既然如此,那自己还不如回去和他们同生共死!虽然不能操刀,可是拉着一个女真鞑子同归于尽,总能做到?不少字大宋这场战事至今,但有殉国的战士,没有捐躯的书生。从自己这个不合时宜的汴梁子开始,总能震醒一些人罢?
马扩淡淡的嘲讽一笑,就准备掉头回去。临行之际,他最后向南看了一眼,就是这么一眼,他的浑身都已经僵住。想控制自己的心神,却怎么也忍不住,大颗大颗的泪水,就这样拼命的滑落下来。
方腾转瞬之间就感到自己的失态,有的人在生死之间,变得心肠更硬。方腾却觉得自己那种在汴梁富丽岁月养成的嘲讽冷淡性格,在这一趟出生入死的历程当中,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
他胡乱的用衣袖擦了一下脸,想平静一些,但是到了最后,却声嘶力竭的大吼起来:“直娘贼的萧言,你这个囚攮的现在才到!你怎么才到,你怎么才到!你知道有多少健儿,为了等到你来,已经捐躯幽燕边地,临死最后一刻,都在朝南而望!去你母亲的,你到在后面呆得安稳!”
在方腾视线当中,就看到南面天地之间交界处,一面面旗帜跳荡而出,当先一面大旗,上面字号正是一个斗大的萧字,哪怕相隔这么遥远,方腾在这一刻,也看得清清楚楚。在大旗之下,无数顶铁盔也跃出了地平线,在他们掀起的漫天烟尘映衬下,一丛丛红色的盔缨,飘拂如血,这些骑士,仿佛无穷无尽的从地平线南面涌出,就朝着檀州升起的无数从烟柱方向,直直驰来!
区区前后数百孤军,在燕山内外,在长城之巅,在幽燕边地,在檀州左近,苦苦厮杀支撑了这么久,终于将萧言等到了!
这是大宋骑军,全师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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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七渡河北,一支军马,同样逼近了檀州城。
风向正好朝北,将檀州城升起的丛林也似的烟柱朝北吹动,南风夹杂着城中的尸首烧焦的味道,还有满城的哭喊的声音,朝这里不断的飘来。
黑灰被风带得远远飘向北面,如雪一般纷纷落下。落在这成散漫队列,不紧不慢的朝檀州赶来的女真兵马头上。
每个人都在朝南而望,议论纷纷。
在这些女真兵马身后身前,还夹杂着一两百当地豪强拼凑出来的骑军,后面还有拼命赶路跟上杂乱步卒,女真骑兵跑得并不甚快,这些步卒拼死拼活,总算跟上。议论得最多的,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