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种说话声音中气不足,一番话说得极慢,姚古在旁边听得脸皮红了又青,青了又红。半天则声不得
北伐以来,老种的确是多半都顺着他们的意思,他们是底下实际带兵的人,他们不愿意力战,老种有什么法子?可是现在,在应对汴梁上头,老种的身份地位,就是一个巨大的保护伞,也是将西军捏合成一个整体的唯一人物,这个时候又怎么离得开老种?
老种微微示意一下胡床边不远的书桌,上面正摊着几张书简,墨迹淋漓,多有涂抹痕迹,不知道是在起的什么稿子。
“……这是某告病的奏折底稿,这几天都在弄这个,老是弄不完。舍不得西军啊!可是又不得不丢下…………既然出不了什么气力,还摆在那里碍眼,不自己求退,还能做什么?你们又不想死战,又想全功名富贵,某实在无能为力…………西军也应该是你们的西军了,我一化十多岁的老头子在里面搅合些什么?师道恐怕还不想退这一步,将来我不在了,大家念着某的老面子,他肆气盛一些,大家多让一步,也就是了…………好歹还我们兄弟两个白发老头子一个善终…………”
老种说得动了感情,语调都有些唏嘘。姚古再也听不得了,扑通一声就直挺挺的跪了下去:“老种相公,再恁的说,要俺们西军全军将领,都跪死在你面前么?俺们惭愧,强得西军到了现在这般不尴不尬的境地,正如子女闯出了祸事,总还得长上来收拾弥补。但求老种相公看在西军尚在燕地数万儿郎的面皮上,不要再说这等话了罢!老种相公但有措置,俺们怎么敢不从?谁再敢嘀咕些什么,俺第一个就收拾了他!”
老种默然不做声,看着姚古跪在那里,大声回话。恨不得将自己心肝都掏出来的模样。沉默少顷,老种才淡淡开口:“…………希晏,本来你今日求见,你们商议的到底是什么盘算?”
姚古迟疑一下,才咬牙道:“俺们那点盘算,无非就是弃了萧言,干脆和宣帅一系再站成一气!童宣帅也知道请言此人飞扬激烈,手段也不少,神武常胜军现在更是实力不弱。在燕云之地还得了地利一——少不得有借重俺们西军处!只要和汴梁来人谈好了阶码,未尝不能再翻转面人…………说不定还能大部归乡!俺们西军的根在陕西诸路,离了陕西,实在是使不出气力,再这么下去,说不定就要折腾光了!”
老种听完,不过一笑,朝姚古抬抬手,示意他起身坐好。在胡床上老种也坐直了身子:“那咱们西军,就少不了一个三姓家奴的名声了…………如此反复,谁还敢真正信任某等西军?坐拥强兵,却反复无偿,随时可以站到朝中哪一个派系哪里去,既然如此,不如干脆将咱们西军分化瓦解到底,这才是安心的盘算…………弃了萧言,某等又能支撑多久?“
姚古苦笑:“老种相公,那又能如何?国朝以文驭武百余年,俺们还能对着干不成?当年西贼强横的时候,俺们得用,谁也不敢轻易削弱俺们。现在西贼弱下去了,俺们不值钱了,调出家乡,看着就没了一半!只要能回家乡,俺们在陕西百年经营,总还能有些应付的手段,总好过现在这般不上不下!,、
老种目光悠远,低声只说了一句:“没了西贼,还有东虏…………”
姚古浑身一震,看向老种。老种也迎着他的目光,低低问道:“希晏,方今天下,你怎么看?”
姚古沉吟一下,爽快答道:“不成个模样!朝堂之中不过如此,党争之烈,俺们武臣看着都胆寒!朝用匿乏,此次北伐都拿不出钱,只好巧立名目在百姓手里再搜刮一道。生生逼反了方腊,俺们北伐之前还得在江南扫荡一气。原来大宋能战的军马总有数十万,现在河北不用说了,河北军早就崩坏无遗,禁军这几十年从来都是笑话,瞧瞧小蔡相公从汴梁带出来的两万禁军模样!北伐以来到了河间府就算他们北伐的尽头,再不敢朝北前行半步!能战的就剩下俺们西军,不过也给折腾得元气大伤了…………没一个人干正经事情,偏偏还说着什么丰亨豫人…………国朝百余年,从来没到这般地步!当年再怎么样,还有一些名臣,现在瞧着谁还成一个模样?”
大宋如此,谁能没有一肚子牢骚。在老种面前,姚古也不用有什么顾忌,直言无忌的说完,又摇头叹息:“…………不过天下事就这般模样。俺们不成,辽国和西贼也都不成了。总能挨下去…………将来如何,且瞧着罢…………,、
老种缓缓摇头:“希晏,天下就要大乱了…………我闻得出来…………此次恐怕已经不是澶渊故事,只怕有亡社稷之祸患…………”
“亡社稷!”老种苦笑:“以俺们大宋当日立国之盛,尚有数十万强兵,多少名臣径将。以辽国之力,尚能深入河北,在澶渊缔城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