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眼已经在貂帽都亲卫帮助下披挂完毕,看着汤怀冷冷道:“外间如此大乱,奉着俺这个招牌幌子出去,就不怕俺乘乱走了?”
汤怀神情仍然木木的:“萧宣赞军令,要少死人,要看紧你。俺都做到就是。”
甄六臣猛的大笑,伸手问貂帽都亲卫要兵刃。貂帽都亲卫向汤怀望过去,汤怀瞧瞧甄六臣,竟然点了点头。那貂帽都亲卫取过一杆马槊,递到甄六臣手中,甄六臣哈哈大笑:“终日杀人放火,到成了别人手中鱼肉的时候,倒是要去救人性命了这直娘贼的老天,也不是这般耍弄人法”
外面呼喊哭号声震天动地般的传了过来,火光升腾越来越高,将老营当中一切也都映照得通明。甄六臣和汤怀已经翻身上马,身后二百骑士,同样上马,已经有留守之士打开了营门,放下吊桥通路,一行人鱼贯而出,直迎向前面狂乱的人潮
旷野当中,已经是一片修罗杀场。
一处渠帅的营寨,在狂乱的人潮当中苦苦支撑。本来他们这些营寨就扎得马马虎虎。壕沟草草挖了一阵,不过半人深就撂在那里。寨栅也扎得稀稀拉拉,寨墙上什么防御设施都没有。大家在乱军当中,有今天没明日的,今日掳掠所得,尽情享受就是了。还吃那个辛苦每日好好扎营做什么?扎好营盘,也不见得你的性命就能多保全个几天。
营啸引起的疯狂,终于蔓延到这里,无数人冲下壕沟,然后被踩在脚底。而这些红了眼睛的人群,不管是壮健汉子还是老弱妇孺,挥舞着手中乱七八糟的兵刃器械,就被后面涌来的人潮推动,越过了壕沟,撞击在了寨栅上面。
这个渠帅算是警醒一些的,在营啸波及到这里之前,已经带领心腹之士做好了准备,守在了寨墙之上。人潮铺天盖地的卷过来,他们发射了几轮羽箭,就跟落在海潮里面的雨滴一样,完全看不出能起什么作用。人群狠狠的撞上寨栅,撞得寨栅顿时就松动起来,不少地方顿时就被这巨大动量,一下就撞开了缺口
几十上百根长矛从缺口处伸出来,从还未翻倒的寨墙上拼命朝下击刺。可是穿倒的人就挂在矛上,连倒都倒不下来寨墙上的守卒也都疯狂了,长矛折断,就拼命的用任何在手边的东西朝下扔,缺口处的守卒,推上来车子,运来土石又在后面堆叠起障碍,然后矛手就守在障碍后拼命击刺。这个时候什么都没用了,只要这人潮席卷进来,大家就只有没顶的命运
虽然每个人都在拼命抵抗,但是涌过来的人实在太多,实在太密。转瞬之间寨栅几乎就全部被推倒。寨墙上守卒不是被践踏在脚底就是调头就朝后跑,希望能跑过这疯狂的浪头无数火把从人堆里面丢了出来,落在营寨各处,到处都是火焰升腾而起。
从前面侥幸逃得性命的人,却发现,连退路都没有了人潮已经早就从营寨两边蔓延过去,席卷起更多的人,将营寨前后都团团围住。那渠帅杀得浑身是血,似笑非笑的在满天火光当中停住脚步:“入娘的,却没想到俺是这个死法,连燕京城都没有看到”
他一心等死,连外面又响起了另外一种呼喊声音都没听见。不过这些呼喊声音实在太过微弱,被人潮声浪掩盖住也是正常。不过只有寥寥数百人在嘶声力竭的大呼:“甄元帅亲临,诸军镇静甄元帅亲临,诸军镇静”
在人潮之外,这个时候有区区一两百骑士,分做了两队,穿行在这巨大人浪的两侧。甄六臣和汤怀就在其中一队当中。他们领骑士绕开这狂乱的潮流,贴着他们两翼逆向而走。不住的领人马插进人潮当中。
人群中间密而两边稀疏,只要他们不冲得太深,还有活动的余地。每次冲进不过数十步,就在甄六臣的带领下掉头,割出几百人出来。用马槊长矛驱赶着他们剥离出大队。人一旦离开裹挟,总算是能清醒一些,等他们跌跌撞撞的让开一旁,这个时候仿佛才听见了这些骑士声嘶力竭的呼喊声音。劫后余生的人群瘫坐在地上,看着眼前一切,个个都是茫然。这是怎么一回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眼前骑士高举着甄六臣的元帅旗号,不住圈马回去,冲入人潮当中,再如前一般剥离几百人出来。这样反复十余次冲击,人马都已经气喘吁吁,疲惫不堪。但总算是让五六千人逃离了混乱的人潮,向两边散去。
全部被营啸裹挟冲撞的人群,差不多有四五万之数,老弱皆有。一番狂乱下来,已经有万余没顶,现在还在奔腾席卷的,也不过就三四万人,少了五六千,顿时就松动了不少。前面的人也不感觉到后面推动他们的动量如前一样巨大了,渐渐就放慢了脚步。那些被割裂出去,喘息一阵的人马也跟着这些骑士一起呼喊,这喊声就再也不是微弱而无足轻重了。在狂乱人潮巨大而不知所谓的哭喊呼啸声中,已经渐渐分辨得出来。
巨大的动量,密集的人潮,渐渐停下了向前滚动席卷一切的势头,越来越多的人从两边散了出去,眼前营寨已经完全被人潮淹没,火焰冲天而起,但这人潮向前涌动的势头已经放慢了许多,落在后面的人已经停步,茫然的就瘫坐下来。这场营啸,似乎已经有了被控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