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大石的目光和董大郎一触,微微向他点头示意。接着四名大汉就已经将他抬到帐中上首放下来。耶律大石坐在那里,轻轻拍拍扶手,语调不高的开口笑道:“这个时候还闹什么虚文,大家坐下罢,还得多谢诸位,将俺救出生天…………”
诸方渠帅都抬头笑,乱纷纷的入座。北地风俗,少有跪坐规矩,大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不少人坐在那里,两条腿就大剌剌的张着。
耶律大石扫视诸方渠帅一眼,皱眉道:“俺是救出来了,大宋萧宣赞是暂时退走了。可是大家心里面都是有数,局势之危,仍有若累卵左军右军两处,已经派人去联络了么?”
一个渠帅起来行礼回话:“这个俺们未曾耽搁,都已经派人去联络了。俺们估摸着左军不用说,只要知道大石林牙已经脱困亲身坐镇,自然会收拾人马来和林牙汇合。右军那里就不好说了,萧言那厮手下大将余江还坐镇在那里,少不得还得打一场再说话…………”
耶律大石皱眉想想,又摇摇头:“萧言这厮果决,既然已经无望掌握复辽军,还把着右军做什么?他还指望俺们南下围困燕京,不会在这个时候削弱俺们实力。”
底下人都不说话,相熟的互相望望,大石林牙话里意思,难道真的还要继续南下围困燕京?到时候顿兵坚城之下,内有西军,外有萧言,还怕大家死得不够惨怎么?不过耶律大石实在威名太盛,对他们恩德肃深,一时间无人出头问话。
耶律大石看着他们举动,自然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到底是什么,笑笑低声开口:“各位也在军帐里齐集盘桓了一阵了,各家能战之士到底有多少,披甲有多少,军中粮食有多少,凑起来的数字,大家也该多少有一个数。某倒想问问,复辽军中军号称十余万,家底到底怎样?诸位,这个时候可吃不得空饷,一则某手里也没有饷给大家,二则生死存亡之际,可来不得半点虚假”
大家对望一阵,目光交流之下,一个实力算是最雄厚的渠帅起身慨然开口:“林牙,这个时候俺们怎么会互相隐瞒?大家都是同船而渡,船翻了,淹死的可都是大家俺们也互相知照了,算到多准,那是未必,大概也差不多就是…………俺们四十一处大小渠帅,老弱病残不算,能拉上阵充数的,步军差不多有六千,有马的超不过七百,其间能披上甲的最多一半。至于粮草,更不必提,俺们哪处不是半饥半饱的过了好些日子了?中军给萧言那厮按着,不能随意打粮,统计全军粮草,精壮能战勉强吃饱,老弱病残不至于饿死就成,也绝超不过五天去”。
耶律大石点点头,他是统军日久的人了,知道在这个情况下,渠帅们报的能战之士和兵甲之数,差不多就是准确的,至于粮草,最少隐瞒一半。这等乱世,汇聚青壮容易,粮食可是养命之源不过他也不想揭穿,掌握这个数字,也不过是为自己决断做准备罢了。知己知彼,才好筹划今后行事。
他摇摇头笑道:“步骑就算是七千罢,加上左军右军,也就是一万出头。披甲不到一半…………诸位,在萧言五千精骑齐集之后,俺们要是北走,萧言挥军掩击,俺们能支撑多久?能和他一战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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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中一片默然,萧言那些精骑的威风杀气,大家都看在眼里。比起大家视若天神的女真精骑也不差似哪里,当年大辽几十万装备精良的军马都在女真精骑面前土崩瓦解,大家现在这号称一万多的能战之士,从哪个角度而言,都和萧言没有对撼的实力。到时候拖家带口的,只怕一击就溃,大乱之下,自己苦心集聚的这点力量丧失大半,最后结果,只怕也就是在这个乱世里面连浪花都翻不出一点的没顶
耶律大石犹自不肯罢休,继续打击着他们的信心:“…………更不用还有粮草问题,俺们一路向南,这里毕竟人烟辐辏,堡砦众多,总有打粮的地方。一旦北走,越走越是荒凉,到时候粮草接济不上,又有萧言掩杀之忧,那时又将是怎么一番景象?”
耶律大石一番话语,让帐中人各自都翻着眼睛不说话,半晌之后,才有人讷讷道:“那俺们就只能在这里等死?南下的话,除了萧言之外,还有几万宋人西军燕京城,俺们就是用牙齿啃,也是啃不下来的呀…………”
耶律大石一笑,说了这么多,他伤后之躯,早就觉得气虚神倦,可是还得强打精神。被萧言困在手中,那是什么都不必说。既然逃出,虽然局势之劣,仍然凶险到了万分。可是他也终于有了一线机会在手无论如何,也要在这纷乱当中找出一条生路,为将来大辽复国,保存一点实力在手
他腰背笔直的坐在那里,仍然语声朗朗,还常常笑上两声,仍然一副盘算若定,没有半点沮丧的模样。
“…………谁说就在这里等死了?困守此处,不要说打了,饿也饿垮了俺们。现下只有向南去围燕京只有南下,才能争取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