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古一下站了起来,冷冷道:“老种相公节制四路西军,俺不听他的号令,还能听谁的?宇文大人所言情状,姚某人一概不明不白。要是宇文大人与耿大人见教不过如此的话,那么姚某人只有告辞”
耿南仲沉脸开口呵斥:“跋扈之甚”
宇文虚中却笑着扬手,示意耿南仲不要说下去,更上前几步,按着姚古肩头,让他做坐下去:“这些不过是学生有时候胡思乱想,做不得准的。今日除你我等三人,只有天地鬼神,什么话不能说?坦诚一些,希晏兄才不会以为学生说的是一套,背后做的又是另外一套,希晏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姚古重重哼了一声,坐定又闭住了嘴。宇文虚中其实说得不错,他这一番话说出来,姚古竟然觉得胸中块垒松快了不少。这等话都能摊开在桌面讲,足见宇文虚中坦诚。有这么个大家心照不宣的基础,自然就好做交易了。
他忍不住用赞赏了眼光看了宇文虚中一眼。宇文叔通负智计之名,为士大夫中一异类,当真是名不虚传
看姚古坐定,宇文虚中也一笑回位,仔细端详着姚古脸上细微的形容变化,好整以暇的开口道:“…………希晏兄对老种相公恭谨奉命,天下谁不知道?忠义之名,名不虚传。然则希晏兄却想不明白么,早日出兵扫平乱军,为的正是西军,为的正是老种相公身后声名”
这下姚古也不装哑巴了,淡淡开口:“姚某愿闻其详。”
耿南仲此刻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他们身负重托,前来燕地,却劳而无功。要是老公相上台,他们这些和童贯王黼会同一路和他做对的人物,真不知道落一个什么下场要是能在他们的指挥运筹之下,先平定了燕云乱事,又这场大功打底,不管汴梁城怎么变化,至少他们这一系的地位就得到保证了,老公相也无法轻易下手此刻已经是到了分说戏肉,提出交易条件的关键时候,能不能说动姚古这个西军中的重要人物,就在此一举
在这一刻,耿南仲也忍不住微微有些叹息。近年来世风日下,士大夫文臣们变幻门庭已经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这些武臣的忠诚心思,倒似乎是更强一些。这姚古就算前来,也不肯说老种半点不是,自己是不是当日真的太瞧一些这些武臣了
宇文虚姚古,神色也严肃了起来,放慢了声音开口道:“…………以文驭武是大宋祖制,再不可能有什么变化的。西军就算支持老公相,和老公相做了一路。现在西军能用手段和当日上司本管童宣帅为难,异日怎知道又会不会用同样手段对付老公相?希晏兄,你处老公相位置,会不会做如是想?老公相手段,必然要如童贯扶持刘延庆一般,继续牵制分化西军,只是这次老公相将用的人,是萧言而已萧言根基近乎没有,又有克复燕京,还有你们让出的平定燕云乱事的功绩,扶持他再名正言顺不过…………希晏兄啊希晏兄,西军北伐,寸功未立,连一场燕云乱事都平定不下来,这不是就等着人将来分化压制西军么?难道希晏兄就不怕西军全军,将来如刘延庆环庆军一般下场?”。
这一番话语,实在是打进了姚古心底。在这个时候,大宋其他军马都全部废了,西军实在是太大太强。这以大宋立国以来对藩镇的戒备防范,西军如此,岂能不树大招风?
这也就是西军上下,始终如履薄冰的关键所在对付了一个童贯,以后还有其他人,过了一关又是一关,似乎没有断绝的时候。姚古也忧心的就是要是此次北伐战事,西军寸功未立,还要窝囊的被围燕京这么久,将来朝廷中人就有大好的对付西军的口实。
却不知道老种相公为什么非要将这场功绩让给萧言西军自家还要求一个自保
姚古呆呆坐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宇文虚中犹自不肯罢休,还在那里冷笑着继续说下去:“…………养寇自重,要挟朝局。朝廷岂能不忌惮于心?就算眼前关口过去,王相公与童宣帅倒台,异日朝廷对西军动手,只会更加厉害萧言南归降人,除了权势地位,还能有什么忠义之心?到时候作为牵制分化西军的力量,只怕萧言对付起西军来,比其他人更是厉害老种相公老矣,就想着平安渡过眼前关口。却不想想身后令名,却不想想西军这么多儿郎将来命运?”
宇文虚中最后一句话说完,书斋当中,只能听见姚古粗重的喘息声音。
半晌之后,就看见姚古脸上,突然两行浊泪落下:“西军成军以来,百年来在大宋边陲,抛尸何止百万…………西军上下对大宋忠心耿耿,可鉴日月…………大宋其他军马废了,西军独存,都是俺们拼死拼活,用几代人性命填出来的,怎么就都成了罪过了?又该如何是好,又该如何是好?俺们武臣,就想踏实打仗戍边,却为什么就这么难?”
这员西军重将凄楚话语,让宇文虚中和耿南仲都有些微微动容。耿南仲倒还罢了,在他看来,这西军现在境地,都是自己找的,如果和大宋其他军马一般,文臣士大夫还有官家,怎么还会忌惮他们?武臣就算有忠义之心,一旦兵强马壮,也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