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敌国烈在马背上摇摇头,一指身边还紧紧簇拥着耶律大石的百余儿郎:“能跟着林牙到此处的,都是当日逃难辽东,为林牙收容之辈。天下虽大,俺们契丹儿郎已经无处可逃,不如就还了林牙当日恩情此刻能死在俺们打了最后一名豪杰身侧,于愿已足”
最后一句话耶律敌国烈几乎是直着颈项大吼出来的,呼喊声中,他已经跃马上前,耶律大石身侧骑士,也呼啸而前,纷纷踏过溪水,再不闪避,直直撞入拦在前面的宋军骑士大队当中
厮杀呼喊声顿时响起,耶律敌国烈一槊捅下一名宋军骑士,那马槊也被宋军骑士带落。耶律敌国烈再无兵刃在手。合身就扑向另一名宋军甲士,和他一起滚落马下。旁边一名宋军甲士掠过,伏身一刀。准准砍在耶律敌国烈颈项之间,血光顿时冲天而起。
而其余耶律大石麾下骑士,此刻也纷纷落马,他们虽然鼓起最后一丝血勇。却仍然不是这些剽悍精锐,已经不象是南人能练出来的骑军对手,转眼之间就死伤大半。那队宋军甲士更趁势反冲,眼看就要越过溪水
这个时候,后面宋军甲士也越冲越近。而耶律大石身边,不过还有寥寥七八骑而已
大辽,亡了………………
就在此刻,耶律大石痛苦的闭上眼睛。两行浊泪,终于从这大辽最后一名重将的脸颊上滚落下来。
气数尽了,就是气数尽了。大宋和大辽纠缠百年,这些年也同归于衰颓。大宋中间还有辽国这么一个缓冲,似乎还有气力来攻灭辽国最后残部。而在北面崛起的女真巨大阴影之下,这些现在志满意得的宋人,将来等待他们的命运又是什么?
当日女真不足千骑南下,不过是这个新崛起的野蛮帝国狂暴破坏力的冰山一角而已。当失却辽国这个缓冲,异日宋人直面女真的全部威力之时,他们又能如何?
反正某耶律大石,也再也看不见了
耶律大石缓缓勒住马匹,翻身下马。而宋军看着他的举动,也都放缓了马速。对这样一位大辽最后重臣而言,时值他最后归宿,不自觉的宋军上下,还有一份尊重在。
韩世忠也缓缓住马,单骑而前,在离耶律大石还有七八步的地方勒马站定。和耶律大石目光对视。。
耶律大石看着韩世忠,一笑问道:“来将何人?”
韩世忠肃容答道:“大宋神武常胜军副都虞侯使韩世忠是也,见过大石林牙”
耶律大石笑笑,指指自己:“某耶律大石也韩将军,你没追错人这份功绩,就你领了去罢…………大辽覆灭,某倒要看看,大宋还能支撑几时?”
韩世忠摇摇头:“大宋的事情,不劳林牙操心。俺们却还未曾死绝…………林牙,今日实在已经杀得够了。这燕地战事,也实在时日够长的了,还请林牙上路罢。从此这里就是宋土,此间的事情,就是俺们宋人的事情了”
此时此刻,韩世忠也微微有些感慨。虽然此时在云内诸州,在那些辽国从来未曾有效行使过统治权的羁縻军州处,还有一个耶律延禧在苟延残喘。可是不论是大宋还是女真,甚而是辽国自己内部,都将这个后世以天祚为名的辽人皇帝看得很轻。依托燕云这块地方富庶,人烟稠密的地方,辽人还算是有点力量。燕云一旦彻底覆没,就可以算作辽国彻底亡国了。而耶律大石败亡,就代表辽人势力在燕云之地最后一点抵抗力量的败亡,大辽从此就只是历史上的一个名词而已了。
他自然不知道,因为萧言的横空出世。眼前这位在真实历史上还在万里之外,建立起一个以西辽为名,继承契丹世袭的帝国的耶律大石,已经再不可能有所作为了。
萧言对历史的深刻改变,从这一刻完全开始。
见证一个帝国的覆灭,饶是韩世忠这等万事都看得很开的老厮杀汉,心里面都有些激荡。不过这点情绪,转眼之间就被他收在心底,朝着耶律大石微微点头示意一下,就再不说话。
耶律大石也知道,再拖延下去,徒增笑耳。他已经尽力到了万分,到了地底下也见得了契丹列祖列宗,朝着韩世忠同样微微点头行礼示意一下,笑道:“韩将军,借剑一用。”
韩世忠笑笑,扯下腰间佩剑,连鞘丢给耶律大石。耶律大石扬手接过,拔剑在手,四下最后环顾了一眼幽燕的山川大地,环顾这曾经为契丹所统治了百年的富庶繁盛之地。再不迟疑,横剑在颈,用力一勒,鲜血顿时喷溅而出。而这位曾经是契丹最后希望的大石林牙身躯,直直倒下。到死这一刻,他的腰背仍然挺得笔直。
数百宋军甲士浑身浴血,勒马静静看着眼前这一切。在周遭还不知道有多少复辽军的败军和流民百姓,同样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切。一点哭喊声在远处响起,接着就是蔓延四下。在宋军甲士之前,这些人不敢放声,声音幽咽,只有两个字:“林牙,林牙”
在这呜咽声中,一名宋军甲士突然举起兵刃,大喊一声:“回家”
这一声喊震动四野,无数宋军甲士都高高举起兵刃,大声纵情呼喊:“回家,回家”
这雄武之气,顿时压过了周遭那一点亡国惨痛之声从此之后,世上再无大辽,而这些远征经年,叠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