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中之人地位如何,完全依附于官家的好恶。一切都从顺官家之意这个原则出发。刚才无意间听官家一句话,仿佛有保全萧言之意。如果这般,还要不要和梁师成谈下去了?或者干脆就站到萧言这边去?要知道梁师成一年給她的孝敬,不过就几万贯,而萧言带给她和她外家的,却是一年几十万贯一旦这生意易主,天知道会有什么变故
懿肃心里飞快转动,一时则声不得。而赵佶本就不是一个心思多深沉的人物,一旦话不经意间出口,忍不住就继续说下去,将心头萦绕盘旋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梁师成有大功,调和内外,羽翼天家,节制大臣,都得用得狠。朕修真养性,大有进益,也少不得他提点宫观的功劳。他想得也本事,萧言是得蔡京支撑才得最后成就大功,朝中现在动辄结党,萧言一旦立足,怎么会不为蔡京所用?太师权重,复相本来就有些勉强,不能再重其权了,将萧言尽早放出汴梁,也是保全他…………只是薄待功臣这个名声不好听罢了,梁师成也替朕担了这个骂名…………若不是如此,梁师成这般隔绝内外,朕岂能视而不见?”
看着官家又在说梁师成好话,懿肃已经打定了主意,官家是念旧之人,梁隐相宠信未衰,何必和他打这个擂台?萧言去后,就算勒掯了别家,梁隐相也未必敢少自家这一份,一切就装傻也罢。
枕边人一瞬间转了不知道心思,赵佶却还在那里苦恼的自语:“…………可这萧言也是难得有才具之人啊…………练兵打仗不用说了,又是一个狄武襄,出身南归之人,也和狄武襄差相仿佛。财计之事,看来也颇有一手,要不然怎么整治出一个日进斗金的足球之戏?可保全了他,又伤了梁师成的一番诚心,他也是为了朝局…………”
说到这里,赵佶才想起来,萧言经营起这个足球之戏,自己枕边人外家也是侧身其间,自己唠唠叨叨说了这么多,要是走漏出去,让众多揣摩圣心的人知道,又是一场麻烦自己已经默认的逐走萧言的这番事情,不知道还要生什么变数…。
他虽然有心事,反复思量到难以入眠。但是为了萧言坏了现在好容易形成的平衡朝局还是不愿意的,最重要但是赵佶却不会承认的是,梁师成和他亲厚,萧言就远远看过一面,按照他的性子,怎么会去偏向萧言?赵佶虽然容易冲动,处理国事散漫,凭的多是好恶而不是理智,但总得要給赵佶一个冲动的由头啊。
这件事情,只要没什么太大的变故也就是这样了,他赵佶装聋作哑,梁师成逐走萧言顺带敲打蔡京。国事就这般继续维持,他也乐得省心。虽然这国事说好实在有点亏心,但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不少字不是已经攻灭了辽国么?女真再强悍,难道还能比当初辽国还要厉害?
就如此罢,就如此罢…………只要再不烦神就好。这两年因为伐燕战事,平白添了多少风波
赵佶心里面已经做了结论了,面上却还是重重瞪了懿肃一眼:“此乃国事,你听之过耳就罢。不是妇人能插嘴的若有什么风声走漏,朕却是不答应的”
懿肃一笑,依着赵佶:“妾身女子,依附官家如丝萝而依乔木。大宋攻灭辽国,西贼也已经束手。国家正是丰亨豫大的局面,妾身只是安居享福便是,其他的什么也不懂。哪里会去多说什么?大宋是官家的大宋,什么还不都是官家决断?”
赵佶勉强一笑,闭上眼睛。却还是怎么样也睡不着。半晌之后,才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想起了李师师。这禁中之人,哪怕是身边嫔妃,也都是和这纷繁的汴梁城中一切纠缠不清,对着他只会曲意讨好,背后却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对这仿佛始终理不完的国事,赵佶实在觉得厌倦透了。
只有在李师师那里,这个清清亮亮的女子,才会和他说些真正的家常话,对他使些小性子,她才和这汴梁城中所有一切没什么纠葛,说的都是些真话实话…………要不然天下美女尽有,他怎么会就舍不得这么个李师师?
让梁师成——算了,这几天自己就当见不着他罢,随他行事去——找个内使安排一下,过一两日就去李师师那里歇一宿罢…………
赵佶入睡之前,最后的念头就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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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夜,球市子不远处的环庆军大营当中,王禀和马扩端坐在王禀衙署内院私室当中,默然对视。
两人不知道已经默默对坐了多久,几案上本来还有酒肴汤羹,这个时候都已经变得冰冷了。
马扩突然起身,一张英武面孔涨得通红,攘臂怒道:“俺们岂能如此行事?就算和萧显谟不做一路也罢,就算此刻不能为萧显谟功不得赏而不平也罢…………再不济也不能对萧显谟落井下石,对他行此等事”
他吼完之后就呆呆站在那里,神色从激愤又变为悲凉:“正臣兄,王将主,百世之后,这是要被人指着脊梁骂的啊…………这么个大宋,就容不下一个萧言么?”
王禀呆呆的坐在那里,一声不吭,之时脸色也渐渐变得苍白起来。
马扩又怔了一会儿,突然身子一动:“不成,俺得去知会萧显谟,让他叩阙,让他去寻老公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