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御前诸班直的随侍武臣,历代都不乏有与天家结亲的。和赵家也算一休。赵家对这些屏藩武臣之家也是向来优容关照。宋对罗网又不严密,没什么文辞言语之禁。一帮武臣本都是纨绔性子,竟然是越说越是兴高采烈。车子匆匆回返差点都未曾注意到。
还是一个班直武臣当差勤谨些,拍了他们带班虞侯一掌,笑骂道:”胡说些什么,内臣已经回来了,这一趟来得倒快。赶紧上前迎接,敢耽搁了官家的大事?”
那虞侯也笑,向来车迎了上去。李师师用的不过是辆骡车,除了拉车的大青骡子神骏一些,就再没什么出奇的。骡车辕上坐着那个赶车院公还有同去的小黄门。车厢帘暮低垂,看不见里面到底是什么人。
那虞侯迎上去笑道:“内使差事了结得好快!宫家的亲召,俺们可不敢留难。就请进去罢。长久未曾随侍官家出值在外了,可真有些熬不住!”
那小黄门有些神思不属,脸色发白。勉强笑道:“官家口诏,不用验看了。我们这些人,你应该放心得过。”说罢不住眼神朝那虞侯乱飞,看这意思倒是希望他当差额外忠勤一些,哪怕官家口诏不用验看,直入院内,这虞侯也放心不下,非要差点一番。
可是这李师师的院公使女,都是精熟的人。以前官家前来,兴致起来和李师师同车出游,在汴梁城偷偷转转,也是这院公赶车,从来未曾有什么岔子。这虞侯哪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大宋本来就没有后世那么严密变态的国家元首安保休制,承平日久,这上头也从来没有意外,更是废弛。虞侯听到官家口诏,哪里会去费那个事情!当下摆手笑道:”请去请去!
总不能叫官家久候,俺们在这里当值勤谨,还望内使有便,在官家面前,来日必然要清还内使的情。
小黄门无奈,这后门本来就是给院中送米送面,送柴炭送水,车子可以直入的出入。。
得那虞侯一句话,院公将车子直赶到内院入。。车中先下来一个小侍女,正是玉钏儿,引着后下来一个人影,在小黄门的带领下,直向李师师所在小楼去了。
外间守候的那些班直武臣倒是想探头探脑的看个究竟,一则离得远,一则有骡车遮挡。
哪里能够看得清楚。互相对望一眼,都是脸上带着颇有些淫龘贱味道的笑意。互相会意,官家今日兴致不浅!。
那小黄门和玉钏儿将萧言一直引到小楼之上,玉钏儿是守外值的,留在门外便不入内。
小黄门在门。低低通传一声:“官家,外臣萧言到了,准备陛见。”
这被行院小车载来的,就是为大宋击灭辽国的功臣萧言了。如此大功之人,若是在开国对,艺祖会以锦袍加之,华宅待之,好好用足他之长处之后,再杯酒释以兵权,让他安享尊荣到老。
艺祖以后,此等人物,将会被视为中流砥柱的重臣。留待汴梁,作为国之重宝。如吕端,如寇莱公,如韩琦,如文彦博,如富弼,如范文正公。是缓急时候可以安定人心,为大宋扶危定难的宝贝。将会以使相衔加之,哪怕出镇在外,也随对遣使探望,一旦有什么难决之事,就会召之入内问对。
但是在这宋末之世,却要此等功臣,走通行院官家二奶门路。在这夜中,为一小黄门一使女所引,在行院楼中,面见微服出来享乐的大宋官家!
大宋国事到底如何,从这上头,就可以想见一二了。
此刻萧言,倒是没有这种感慨。他也实在顾不得追思前贤,感慨如今了。一路行来,他都将自己一团精神绷得紧紧的。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看能不能在汴梁稳住脚步,看自己到底在这个大宋,有没有将来!机会只有一次,绝不能就此错过!其他什么,他都一概顾不得了。
屋子里面,传来一个中年人颇为清朗的声音:“传萧卿入内便是。”
小黄门恭谨的将门推开,将萧言引入。萧言目光一扫,就看见不大的厅堂之内,一个穿着团青色道袍,戴着软帽中年男子正坐在一张坐榻之上,四十许年纪,眉清目朗,气度雍雅。在坐榻之上,这中年男子姿势并不是特别端正,却平添了一番潇洒写意的味道。他目光落在萧言身上,稍稍停顿一下,嘴角也浮现出一丝还算温和的笑意。
这就是大宋官家了,这位在历史上留下了汉民族最痛一页篇章的皇帝。这位前半生荒唐无度,后半生却让人不得不掬一捧同情之泪。
古往今来,最有艺术成就,遭际也最为离奇惨淡的宋徽宗赵佶!
这么一个文明已经攀上这个对代最高峰的大宋,就是在他的君临统治之下,轰然崩塌。
这个民族所丧失的气运,在他身后干年,都在弥补,只怕到萧言穿越前的那个对代,
都未曾完全弥补过来!
对于这样的一位皇帝,对其痛恨有之,对其同情有之。只怕读史到了深处,剩下的也只有一声叹息。
汉民族头顶的文明天空,因为赵佶的存在而倾倒,却不知道,此时此刻站在赵佶面前的萧言,出现在他不该出现的对代之后,能不能挡在天地之间!
和赵佶目光碰上,不过是短短一瞬,萧言脑海中,已经不知道转过了多少念头,具休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不过这也不是感慨的时候了。萧言浑身精神已经绷得紧得不能再紧。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