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边地除了贩茶贩马贩盐,走到兵荒马乱的地方赌命的苦活之外。哪里还有什么商业?百姓们都靠在土里刨食。滹沱河谷的水浇地都是陈家的。要佃下来不仅是要交一半的租子。还得吃这管事的威福。这管事现在脚软得跟什么也似,平日里欺男霸女也不止一遭了。
不种陈家的地就得去种坡地,挑水就累得个臭死。石多土薄,还有官府升科。熬下来更是不堪。大家只有忍着继续佃陈家的田种。贩马贩粮贩盐还得自备粮食去应役当脚力。吃了大苦说不定还有性命之忧,小钱边子都瞧不见几个。看今日这管事要倒霉,佃户们虽然知道不厚道,忍不住都有点幸灾乐祸。
就算是念及乡里情分,不想让被外人欺了去。这个时侯如此声势,谁还想不要性命搅合进去?
幸得这些军爷将大家遮护得安全,夜里都宿在村外,不曾有半分骚扰勒索。也算是大家不幸中的万幸。这个时侯踏实看热闹就是。
村外一处略高的地势之上,刘保忠在亲卫簇拥之下,冷着一张脸看着眼前一切。半晌之后才摇摇头:“要不是朝廷薄待俺们,何至于此?这些流民在努力求活,俺们不过也是努力求活就是了…………说到底。要是西军吃朝廷这般播弄,荒山野岭冰天雪地的戍边,没粮没饷还要自己营建堡寨,临阵犒赏更谈不上,满心只等着你自家军散。早入娘的反了!西军几十年,兵变也不止一次!”
也许岳飞尚有心结,只觉有些愧对本心。少少几名军将也觉得是不是有些太过。对于刘保忠这等神武常胜军中绝大多数军将士卒而言,却觉得全然的理直气壮。
大宋武臣对文臣俯首贴耳,地位差出十万八千里。却是有个默认前提的,俺们卖命,俺们低三下四,该给的钱粮犒赏都得丰厚。该赏军功,必然都得是重赏。平常武臣磨堪升迁最是艰难,九年一转。但有军功,一下超迁几转也是常事。
这也是大宋开国之初,因为时势变易,武臣团体不得不向文臣团体交出掌控的大权之后。当事双方所默认的潜规则。百余年下来,约定俗成已经成为不是祖制的祖制了。
都门禁军不必论,他们毕竟不经战事。在汴梁左近这个大宋最繁华富庶的地方驻扎,有诸多便利。而且他们更像市井百姓多过象一个军人,还有其他兼职。加起来待遇也不见得差了。而且说得更诛心一些,都门禁军军将,敢少一点他们的待遇试试?盘剥军汉,也是他们来而不是由这文臣来。…。
西军这等始终在一线苦战的团体,大宋就不惜以整个国力支撑陕西诸路。钱粮犒赏军功超迁,从来未曾短少过。直到将整个大宋接近拖垮。
神武常胜军有远征灭国之功,却遭际如此。实在是触到了这个时代武臣的底线。西军甚而王禀马扩所领的永宁军都有兔死狐悲之感。神武常胜军上下也有汹涌郁郁难平之气。萧言正是利用这点,紧紧的将神武常胜军掌握在手中。作为自己将来上位的根本。以神武常胜军在此行如何肆无忌惮之事,神武常胜军上下绝大多数,都是衷心支持。萧言也在朝着未来权臣道路上一路狂奔而去。
还好萧言能守住本心,为上位固然不惜一切手段,全部目的,还是整合这个因为百年来制度性缺陷积累到了虚弱万分的大宋之所有资源,拯救几年后天崩地裂的劫数!
(大宋制度性缺陷累积,最后为女真一击就轰然灭国。文臣体系固然误国不浅。军事体系也的确有深重的制度性缺陷,甚而积累到了难以挽救的地步。其中之一就是因五代军队威权,让他们平稳交权出来就必须以重利诱之。大宋对待军队的厚待,在中国历朝历代是绝对第一,将第二名远远甩出十万八千里去,已经超过了这个时代所能承受的极限。冗兵冗费源头就在于此,最后积重难返。后世朱重八起于淮上,就没有这样的包袱。所以明朝不管是军卫还是营兵,被朝廷薄待了多少年,还撑持到最后。换了大宋,早就不知道闹成什么样了——奥斯卡按)
刘保忠口快,浑无忌惮的将自家心思一说。周遭军将士卒都大感深获我心。刘保忠的统帅风格也接近于韩世忠一流,麾下儿郎,不能有一个临阵时侯是孬种,可平日里却是言笑不禁,根本谈不上什么架子。绝大多数新团体在形成向上的时侯,氛围差不多也就是这样。
“刘虞侯说的如何能错?平燕之后,朝廷一脚就将俺们踢了出来。要不是显谟撑腰,俺们在半路就能饿垮了!现在还有个鸟的人马为朝廷守边?朝廷不待见俺们,俺们自然要闹腾。没有赖在汴梁鼓噪,已经算是俺们遵奉号令,为朝廷效力不遗余力了!”
“…………换了西军,朝廷敢这般对待他们?西军一年,就是上千万贯的钱,几百万石的粮。更不必说陕西诸路的田土回易,都是西军的财源。少拨付一点,西贼说不得又过了横山。俺们这般,已经是加倍客气。皇帝还不差饿兵。更何况俺们神武常胜军有灭国之功!”
“但有鞑子南下,没说的,俺们必然死战。谁朝后退一步,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俺们给自家寻口饭吃,又有什么错的了?正是要折腾得动静越大越好。看那个新来的鸟安抚使,在太原府坐不坐得住!”
“又要马儿跑,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