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贯满脸的不可置信的表情,他统帅西军坐镇西疆垂二十年,军中孤胆勇士见得多了。但是深入对手疆域百余里,在敌军大队环绕,名将坐镇之下,还能硬生生抢下一座雄城要隘的,还未曾听闻过!
除了奇迹,无以名之。最让人震愕的是,这个他们打算牺牲掉的燕地降人萧言,还要率他那不多军马西进,将这场奇迹进行到底,要将萧干这等重将击退,要将郭药师救下来,要将易州夺下来!
赵良嗣的声音,却显得有点冷淡:“宣帅,抢下涿州,诚是大功。这西进易州,只怕是萧宣赞在夸口了,这是绝无可能之事!就连涿州,能保几日,也在未定之天。郭药师那里已经生变,被萧**死围困,指望不上。萧宣赞乘虚夺取涿州,萧干在抢下易州,覆常胜军,杀郭药师之后,必然回师扫荡涿州,萧宣赞那个时候海口夸得再大,也只有退回来!”
童贯却只是兴奋得在地上走来走去,半晌之后才平静一下,猛的摆手。一应侍妾丫鬟,顿时不作声的行礼退下去。童贯这才觉出地上冰凉,忍不住就是一笑,回身在榻上坐下:“深之,坐罢…………萧宣赞就是夸下海口,也没什么。这涿州不是谁都抢得下来的!只要确实,哪怕涿州只是在他手里三两天,也是天大的功绩,正是给我们最好的机会!义则和正臣,也在请示,是否抽调一部人马,立刻北上接应萧宣赞!万一能将涿州保住,朝中小人繁言,只怕就是立刻烟消云散!”…。
赵良嗣冷冷道:“那萧言,就必须掌握在宣帅手中!”
童贯愕然:“萧言此子,不正是我宣帅府赞画?”
赵良嗣却不动声色的回答:“他是燕地降人!大宋格局,萧某人并不深知…………此子为了功名事业,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宣帅可细思他一路行来,多少次是在拿自己的命在博!若非野心之士,怎么可能用四百兵就去抢涿州?”
童贯的脸色,渐渐的沉了下来,刚才的兴奋表情,渐渐的消散。只是拈着自己稀稀拉拉,非常逆天才长出来的胡须,沉吟不语。
“…………他还说要抢易州,就是要立不世功名!请宣帅细思,萧言手下,白梃兵多焉,还是宣帅手下胜捷军多焉?王正臣不必说,杨义则,毕竟还算是西军的人!离萧言最近的,是西军诸位相公,还是宣帅直领所部?义则正臣那里,消息既然能传到宣帅之处,自然也会传到西军诸位相公之处。此等不世大功,谁都想要!谁能给他更多的,及时的增援,只怕萧某人未必不会生变!觊觎宣帅地位者多有人在,如若将此功绩,归于西军自发反攻,而和宣帅指挥之白沟河小挫联在一起看,未必不能在其间兴风作浪!谁敢说朝中兖兖诸公,甚或那位老公相,在西军诸位相公那里,没有联络的人物在?”
童贯淡淡道:“就是说,必须将萧言掌握在某家手中?却又如何掌握法?毕竟某家现在没有多兵,来助他成这不世功名,他指望得上的,还是前面西军的老种小种!”
赵良嗣狠狠一击掌,声音在这卧室里头竟然显得加倍的响亮:“宣帅正说到了关键处!萧言此子,已经是燕地局势变动的关键。只要他能归心为宣帅所用…………易州,是抢不下来的,毕竟奇迹之举,可一不可再!将涿州夺城,说成是宣帅苦心孤诣,指挥他而成。而易州失利——萧言是不是去真的打易州,并不要紧。是西军诸位相公,不服调遣,不按宣帅钧谕,及时接应,才致功败垂成。西军诸位相公气焰,自然就是烟消云散!而白沟河之小挫,顺理成章就可归结为也是西军骄兵悍将,掣肘所致!”
赵良嗣说得眉飞色舞,干脆站起侃侃而谈:“…………只要没人再能借白沟河败报说嘴。留给宣帅的时间也就多了,辽国实在是已经气息奄奄,再能顺利借得女真出兵,总能收复燕京!只要萧言按照宣帅吩咐行事,则一切困局,都可立解!”
童贯冷冷的道:“这么说来,最好萧言再将涿州丢了,退回来,指责西军援应不力的证据,就要更强上三分…………深之,是不是这个意思?”
赵良嗣毫不退让的迎着童贯的目光:“正是!”
“那又如何,将萧某人真正握在掌中?”
赵良嗣胸有成竹的一笑:“无非就是畏威怀德而已,萧某人要功名,要地位,宣帅能够给他。至于畏威,他一个燕地降人,还怕没有尾巴可抓?寻个不是处发作一番,让他明白,在宣帅手里,在这燕地前线,随时可以让他变作齑粉!”
“谁去降伏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童贯不动声色的反问。
赵良嗣顿时一躬到地:“属下深受宣帅大恩,属下愿往!总为宣帅,了却此等烦心事体,若不功成,誓不回返再见宣帅!”…。
童贯冷着脸起身,长叹一声:“怎么就不让某家在此,踏踏实实的打仗呢?十分精力,只有一分能放在战事上,还有九分,要回顾汴梁!也罢,也罢…………借着这个萧言,能安稳一段时间也罢,某总要替官家复此燕云之地的…………你去告诉萧言,这涿州,在不在手中都不要紧,某保他一世的功名富贵!将来让他先入燕京,也未可知…………只要他诚心为某效力!若稍有三心二意处,回报于某,某来收拾他!”
说罢童贯就是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