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李尚香来到颂德街时,掮客已早早等在了那里。
掮客从未见过她,看她的穿着打扮不像是个能买得起宅子的贵族千金,而且还是元安城第二贵的地儿,便给她介绍了颂德街上最偏僻的一所宅子,已经荒废了好些年,杂草丛生。
虽然荒废了好些年,宅子里却无半点颓败之色,梁柱上的朱漆还在,廊外的野花野草一片生机盎然。
除此之外,宅子里的格局简单敞亮,走在里面让人觉着分外舒适。只需稍作修葺打理,绝对不比李府差。
“黄金八十两!”掮客伸出拇指与食指。
李尚香当时便嗤笑一声,当她此前未对此地的房价做过功课?
她伸出两根手指头,“二十两!”
掮客双目圆瞪,一甩袖道:“既然姑娘没有诚意,那这生意看来是做不成了!”
尚香微微挑眉。
“这所宅子地处颂德街尾,说到风水,可是远远比不上街头的那几家,就连街头的宅子卖价都不到八十两,你却给我喊价八十两,到底是谁没有诚意?”
“还有,听说这所宅子……夜里闹鬼?”
心虚地别过眼。
“那姑娘也不能把价格压得这么低呀!”
李尚香也不跟他多说,当即迈步朝外走去,“卖与不卖,就看你的了。”
“哎哎,姑娘别急,卖给你,卖给你!”
掮客追到她面前,“一手交钱,一手交地契与钥匙。”
“成交。”
这日下午,将地契拿到手的李尚香去了坊市寻劳工,欲将宅子里重新整修一番,谁知听说是颂德街最后一家,没一个人愿意来。
于是大半夜的,她再次打开了这座宅子的门。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只闻宅子里的杂草中有什么窸窸窣窣地溜走了,一阵阵风响,杂草杂树影影绰绰地摇摆着,天空无月。
她也不点灯,只不动声色地关了门,沿着脚下的青石路缓缓走着。
白天她已经将整个宅子看过一遍了,包括每间屋子,犄角旮旯等,发现这所宅子里确有异常。晚上过来,就是要印证一下白天的猜测。
她穿过前堂,从地上捡了几颗石子放到背后把玩,扫了一眼左手边不远处的八角攒尖亭与亭前漂浮着荷叶影子的池子,目光落到正对面的正堂大门上。
正要走过去推开门,右边一排廊下穿堂上忽然响起一道什么落地的声音,转眼看去,一道影子从穿堂里一晃而过。
与此同时,正堂往左拐弯的地方凭空闪起一团绿色的火焰飞了一会儿又诡异地消失了。
她勾了勾唇,不疾不徐地朝右边的廊下穿堂走去。
此时,有不知名的雾气从地面上升起,带着某种迷人心智的气味,将整个穿堂都笼罩起来,雾里几只鬼影一动不动地矗立着。
它们的头仿佛已经顶到了屋檐,红色的舌头长长垂下,即便光线黯淡到几乎看不清它们长什么模样,也能发现它们的脸色白得瘆人。
李尚香屏息走上回廊睨着这几只鬼影,只闻背后有阴风涌动,回身便见一只白衣鬼影正伸着鬼爪朝她袭过来。
她稍稍避身,忽然抓住它的手臂一口气将它丢出了穿堂。
“哎哟!”
鬼影叫了一声,刚要爬起来,被她一脚踩回了地上。
“都出来吧,否则,我杀了他!”
她声音冷得仿佛能将空气冻结,未过多会儿,就见左右走出来三个鬼影,个个披头散发,脸上不知铺了多厚一层面粉,一边走还在一边掉。
“老大,你怎么样了?”其中有一个鬼影发出声来,听声音,像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没事,就是屁股疼!”被李尚香踩在脚下的鬼影道,听起来应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婆子。
“你这个恶人,放了老大!否则我们跟你拼了!”
“是啊,我们可不怕死!”
剩下的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声音略显粗犷,看身形,力气应该不小;女的看起来跟那个少年年纪差不多。
“你们便是这宅子里令人闻风丧胆的鬼?”
李尚香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太敢说话。
“说,为何要冒充鬼?”
他们不说,她便加重脚上的力道,脚底下的老婆子被踩得“哎哟哎哟”喊饶命。
“我说我说!”那个少年上前一步低着头道,“因为……因为我们没地方住。元安城的那些乞丐都霸道得很,看到我们便要赶我们走,我们几个被他们追着打了好多次,后来我们找到了这个宅子,为了保住自己的地盘,就只好装鬼吓人,让别人不敢买这宅子。”
原来都是些乞丐。
李尚香松开老婆子,少年几人连忙将她扶起来。
“现在这宅子已经被我买下,若是你们还想继续待下去,明日早晨,在此等我。”
说罢,转身朝外走去。
四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不知她什么意思。
“老大,我们怎么办?”声音粗犷的男子抹掉脸上的面粉道。
“唉,现如今这是我们在元安城内唯一能呆的地儿,若是这儿都呆不住了,我们只好出城另寻生路了。”
“那……咱们等她明日来?”少女问。
老婆子点点头。
次日清晨,李尚香如约而至,当看到正堂外空空如也之时,还以为他们都走了。
刚要离开,那四人从穿堂内走了出来。
李尚香终于看清了他们的样貌,“想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