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八年七月,首辅大臣周延儒亲自票拟条陈送往皇宫,崇祯皇帝下诏给内阁,命九边总制,平辽王,建极殿大学士,领精兵十万,南下赴河间平叛勤王。
一应所需军需粮草,皆由西北各镇自行筹措,一应行军驻在,均不允许沿途打扰顺天府诸县各城。叛军若平,则即刻回军,不得有误。
如此奇葩的圣旨从内阁发出,凡朝野有识之士无不睁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皇上忌惮李沐是正常的,但是用这种方式,简直如同自绝于天下。原本还顾及着君臣大义名分的李沐完全可以自述因为弹尽粮绝,逼到绝境,挥师京城,求得军需粮草。到那个时候,崇祯皇帝拿什么守护大明朝的社稷神器?
如此一来,朝廷有理也变没理了,皇上如此刻薄为国征战十余年的有功之臣,天下士子,黎民百姓会怎么想,值此敏感危难时刻,中央政府的权威原本就已经在谷底挣扎,这下可是要被老百姓彻底抛厌弃了啊。
吏部尚书范景文虽为李沐的亲娘舅,但是范景文不负一代纯臣(历史上北京陷落之后,范景文自杀殉国,是为北京数不多的殉国高官之一),第一个具折上奏,言明旨意荒谬不堪之处,提请内阁重新审议。
范景文这一出手,却仿佛踩到了某些人的尾巴上。李沐从未想过结党,但是朝中亲近李沐的官员已经自然而然的被视作李党。目前的李党控制了超过一半的朝廷要职,一直是幻想所谓“众正盈朝”之东林党清流的眼中钉,肉中刺。
虽然李沐是范景文的亲外甥,但是范景文自诩不是那种因私废公的昏庸之辈,他一心为了朱家天下,却没想到反而引起了众多清流一系官员的弹劾和反击。
除了像杨涟,左光斗这种真正的正直之臣外,东林党人的斗争原则只有一个,我是清流,我是忠臣,所以我是对的,其他派系的意见,无论合理与否,都必须反对。简而言之,就是为了反对而反对。这些清流们以为靠着自己的唇枪舌剑干掉了魏忠贤,就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收拾掉李党在朝野的势力,于是纷纷上折弹劾吏部尚书范景文,礼部尚书张溥,商部尚书张采,都察院右都御史宋应星等。但是这些人不是魏忠贤的阉党成员,他们大部分操守甚佳,小节无亏,于是东林党人只好胡搅蛮缠,说些不敬圣旨,藐视内阁等莫须有的罪名,仿佛地痞无赖,毫无底线可言。
曾经叶向高为首辅时,身为党魁,一心为国,和阉党苦苦周旋,那个时候的东林党,客观来讲,确实有一定的进步意义。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历代党魁更迭,从叶向高,到刘一燝,韩爌,东林党也在一步步的变化。周延儒身为叶向高的门生,虽非东林出身,但与东林系关系密切是不争的事实,况且周延儒居于首辅,东林党自然也就指望着他,有这样的领头羊在前面,东林党搞成如今这个样子,似乎也就不足为奇了。
致美楼的一处雅间之内,坐着三位穿着锦袍的中年人,虽然随扈不多,但看上去威严气度不凡,应当是做惯了上位者的高官,仔细一看,正是吏部尚书范景文,礼部尚书张溥和商部尚书张采三位大人。
这三位从一品的大员齐聚一堂,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如今东林党全面进攻的事儿,和东林党开战,他们倒是不怵他。就算皇上如今不站在他们一边,但李党众位高官大多都是清誉甚佳的诚诚君子,和阉党那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当然不同。
“范大人,您就听我一句劝,别去趟那个浑水了罢。”张溥虽然和范景文同品同级,但是对方是李沐的长辈,张溥和张采二人自然也格外尊敬些,可是苦劝了好几次,范景文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张溥也是颇感无可奈何。
“是啊,范大人,您管也管了,折子也上了,甚至内阁的徐光启徐阁老都跟着上了折子,这回反倒是吃力不讨好,皇上也不念着您的忠心,只当是您在那儿为王爷张目,又是何苦来哉呢?”张采也跟着劝道。
范景文听闻此言,刚刚涨红了脸想反驳几句,后来却似乎又放弃了,只是摆摆手道“你们不要管我了罢,皇上是否采纳雅言,是皇上自个儿的事情,我既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周延儒那祸国殃民的老杀才,居然怂恿皇上派人去和建奴蛮子谈判!原本皇上现在就引起了朝野和不少地方督抚的非议,要是再对云琪来这么这下,天下就真欲不值陛下矣。”
“范大人真是多虑了。”张溥居然毫不在意的笑笑道“如今的天下,可已然不值陛下久矣。。。”
范景文听张溥此言,脸色骤然一变,目光如闪电一边射向已经贵为大明朝礼部尚书的张溥,有些冷冷的道“二位张部堂,这大明天下,要变,我是知道的,不仅我同意这一点,大部分朝野有识之士都同意这一点。但这个变,仅止于改变大明自洪武年间以来,流传下来的沉疾旧弊,绝非要妄动国器,更替社稷。你们年轻人有能力,有视野,我也就支持你们去改,但是你们要是想打大明神器主意,我范景文,头一个不同意!”
范景文说的慷慨激昂,张溥却只淡淡一笑,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自然准备抬手告辞,没想到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道“三位部堂大人,我知道你们在这里,下官有要事向三位通传。”
“听声音,像是右都御史宋大人。”张采疑惑的拉开了门,闪身让宋应星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