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特有冷冽的风呼呼的吹过,让躲在屋子里的人感到格外的温暖。大明辽东最前线的坚固要塞锦州城在茫茫的雪原上孤零零的耸立着。在城中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中,却住着一群衣着华丽的汉人贵族,在这堡垒一般的锦州城中,那一点明艳的飞梁花栋显得分外显眼。
李沐,李云琪,这个刚及弱冠的年轻人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翻着一本草草绘制迷糊不堪的辽东地形图,自从半个月前穿越到了这里,李沐经历了起初的惊讶,茫然,恐惧和难过之后,只有无奈的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大明1621冬,多么凄凉可悲的日子。
两年前,萨尔浒一战大明在对后金的战争中损失了全部辽东精锐,十三万大军殁尽,抚顺、清河诸城失陷,两个月前,金军再次发动进攻,沈阳、辽阳、宽甸等堡垒被攻陷,自萨尔浒至今,大明已经丢失了七十余城池堡垒,整个辽东大地宁远以北只剩下这孤独的锦州城和两万兵甲不齐,饥饿不堪的军队。
若论李氏家世,当然是异常的显赫,李沐之父李如柏官至辽阳总兵,李沐的祖父就是大名鼎鼎的前任辽东总兵,十次报捷,加兵部尚书,封宁远伯的李成梁,但可惜的是,祖父早逝,萨尔浒一战,大伯李如松,父亲李如柏以及十余位叔叔全部在抚顺殉国,留下李氏一脉这些孤儿寡母在这摇摇欲坠的锦州城里惶惶不可终日。
祖父李成梁的宁远伯的爵位原由大伯李如松继承,大伯战死后就落到了父亲李如柏的头上,李氏满门光荣之后,朝廷再也没有发承继爵位的诏书,显然自己的家族乃至锦州城,宁远以北的整个辽东大地,都已经被抛弃了。
自己名李沐,字云琪,怎么云琪的运气这么差,穿越到这个一塌糊涂的时代。
“公子,程指挥使求见公子。”窗外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打断了李沐的胡思乱想,说话间,一个下着水绿色襦裙,上穿同色对襟小夹袄的女孩子推门而入,明眸善睐的姑娘生得一副可爱温柔的好容颜,更兼柳腰轻盈举止得体,一开门就卷进来的北风好像一下子就被融化了。
看着这个俏生生的丫鬟,李沐却是满脑子的官司。现如今局势一塌糊涂,自己生死尚且在两可之间,哪有心情倚红偎翠,花开折枝?
“竹青,帮我更衣吧。”李沐放下书,揉了揉酸疼的太阳穴,整个人累的都快虚脱了,现在叔伯辈的李氏族人都已经血染疆场,家里虽说还有兄弟姐妹,也只有一个15岁三叔李如桢女儿李嫣,一个16岁的五叔李如梅的儿子李硕,尚且懂得事理。其余的,不是嗷嗷待哺就是牙牙学语,或是少年不识愁的天真无邪,数了一大圈,家里的年纪最长的男丁居然是李沐这个刚及弱冠的少年,真真是情景凄凉。
锦州卫指挥使程琳早就想着放弃锦州城退回宁远了,但是城外就是努尔哈赤的大军,自己不可能携带大量军民南撤,那么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带着亲兵卫队,打枪的不要,悄悄的出城,至于城里剩下的百姓和士卒,呵,辽东战事至今,百姓士卒死于建奴之手的以百万计,也不差这一点了吧。
于是程琳想好了,辽东李氏在辽东之地的威望无人能比,哪怕辽东已经几乎全部沦陷,但是李成梁经营多年的威望却不是全无根基的,若是李氏能够同意留下部分家眷安抚百姓,那么转移这件事就大有可为啊,对,是转移,不是逃跑,程琳安慰了自己两下,梳理了一下衣冠,踏进了李府的大门。
作为长丁,虽然并没有多大的年纪,但是待客的事情也只有李沐可以做了。20岁的李大家主七手八脚的在丫鬟的帮忙下穿好会客的常服,回头深深忘了一眼不远处巍峨的锦州城墙,叹息一声,往前厅而去。
程琳倒是没有因为李沐年轻就倚老卖老,这位世袭的辽东武官心思不可谓不玲珑,在厅中坐着夹了两口冷茶,一见李沐穿厅过室而来,远远的就站起来行了个军礼,李沐也客气的还礼,两人分宾主坐下,寒暄了许久,程琳才犹犹豫豫的开口了。
“李公子,贵府在辽东力战二十载,众多好男儿为国不惜此身,末将心驰神往已久,看李公子如今从容大气,颇有乃祖之风,实在是辽东百姓的福气啊。”程琳说道。
李沐心中冷笑,辽东如今打的就剩一个锦州城,两百多万百姓被屠杀殆尽,福气,真是天大的讽刺!
“程指挥谬赞了,不知大人此番前来,有何要事需要我李府相帮?”李沐淡淡的说。
程琳虽说确实是来求人的,但未尝没有捞好处的意思,李成梁当了三十年辽东总兵,骄奢至极,家赀万贯,他完全可以通过许诺带李家人一起南撤来换取好处。但是李沐这么一开口,基调一定,求人办事的哪里还好意思要好处?
程琳心中不悦,却只好强自按捺下来,赔上笑脸说道:“末将腆着脸说一句,李公子家学渊源,兵法韬略无一不精,但是这实战怕是比起末将要稍逊一筹,末将几日来殚精竭虑,领兵北抗建奴,打的人疲马乏,实在是日日惊心,没睡一天好觉啊。”
“大人辛苦。”
“额。。。但是锦州已成孤城,四面环敌,势不可守,兵法云。。。”程琳自顾自的讲起了兵法,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的天花乱坠,听者云山雾罩不知所云。
李沐冷看他一眼,说到底意思就是打不过那帮女真疯子,我们赶紧跑吧!但是跑路也有先有后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