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景阳宫出事之后,从景阳宫里挖出的那些尸体,全都被烧成了焦炭。
彼时,除了那具带着黄金指环的焦尸,被萧玄宸认作是苏伶婉之外,其他所有的尸体,除了可以简单的分辨男女之外,全都无从分辨。
是以,萧玄宸在火化了他认为是苏伶婉的那具尸体,将骨灰留在身边以外,其他的尸体,他已然下令全部厚葬。
真姑姑,对他有救命之恩。
他对真姑姑的情分,自是不同的。
是以最后,在承乾宫后面的一个小院儿里,为真姑姑立了牌位。
而盛着小荷骨灰的那个白玉瓷坛,也在萧玄宸得知苏伶婉还活着之后,被搬到了这个小院儿里。
盛夏,御花园中,姹紫嫣红。
位于承乾宫后方的小院儿之中,却干净而萧条。
苏伶婉从被萧玄宸揽着进入小院儿开始,心情便格外的沉重。
不只如此,她连脚下,都隐隐有些软。
一路,跟着萧玄宸进了堂厅。
抬眸望去,见条案上,摆着两个牌位,还有一只白玉瓷谈,她的心里猛地一揪,觉得自己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婉婉!”
感觉到苏伶婉下卸的力气,萧玄宸不禁用力揽住了她的肩膀,“没事的!没事!”
听着萧玄宸的安抚,苏伶婉想要对他笑一笑,让他放心。
但是,她的嘴角尚未扬起,眼泪便先落了下来。
她也想跟自己说,没事的!
没事的!
可是,怎么可能没事?
“小姐,您终于醒了?”
“小姐,您吓死奴婢了!”
“小姐……哦不,皇后娘娘……”
……
耳边,小荷的声音,似是仍旧言犹在耳,可是人却再也不复。
脚下,仿佛灌了铅一般,每走一步,都重大千金,却又不能不一路向前,苏伶婉流着泪,拂开了萧玄宸的手,然后身形轻颤着,一路向前。
终是,在条案前停下了脚步。
一双泪眼,朦朦胧胧的,注视着两个牌位上的名字,她颤抖着手,想要去抚摸它们,但是在最后一刻,却终是脚下一软,整个人都向后跌落。
“婉婉!”
萧玄宸一直都在注视着苏伶婉,眼看着她向后跌落,他惊呼了一声,连忙上前,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可是,即便如此,她却仍旧十分执拗的,坐在了地上。
泪水,模糊了双眼。
然后顺流之下,落在唇畔,有咸涩的滋味弥漫。
苏伶婉的视线,直直的望着条案上的两个牌位,心里想着她们过去对自己的好,想着她们的音容相貌,心中悲痛至极之时,忍不住抬手捶打着自己的胸口:“萧玄宸……我疼!”
她的心,好疼!
好疼!
“我知道!”
萧玄宸从背后,将苏伶婉拥入怀中,紧皱着眉宇,轻吻着她的头顶:“我知道!你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当初,他以为,苏伶婉跟真姑姑一起去了,他心里也疼。
那种疼,如刀绞一般,让人生不如死!
可是,即便如此,他却深深的知道,人死不能复生!
他不能让他的婉婉和真姑姑死而复生,便只能想法子去将自己心里的
苦痛宣泄出来!
如今,对于苏伶婉心里的那种疼,他是感同身受的。
自然,也只能让她,尽量哭出来!
苏伶婉觉得,不管是恢复记忆之前,还是恢复记忆之后,她自进了京城之后,好像一直都在哭!
但是,当萧玄宸让她哭出来的时候,她却反倒不想哭了。
景阳宫大火之后,沈家家主被关押,全族流放,顾家满门伏诛!
如此,看上去似是给了她一个交代!
但是,她觉得还不够!
人都说,化悲痛为力量。
她现在也许便是了!
在萧玄宸的怀抱之中,默默的流着泪。
听着他说,在过去的这一年,他一直把小荷的骨灰,当作是她的,安放在承乾宫里,听他说着,在过去这一年里,没有她的日子里,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心中那原本翻涌着的悲痛情绪,竟然渐渐平复了下来。
用力的,抹了把脸!
然后深吸一口气,从萧玄宸的怀里起身,她分别为真姑姑和小荷,烧了两炷香,又最后深深的,看了眼真姑姑和小荷的牌位,然后转身便向外走去。
边走,她边沉声说道:“我要去见太后!”
萧玄宸快步,在她出门之前,拉住了她的手:“婉婉!”
苏伶婉停下脚步,慢慢转身,迎上萧玄宸的双眼,眸光闪烁之间,脸上是难掩的失望之色:“你要拦我吗?”
“我说过,我会让你见她!”
苏伶婉脸上的失望神情,刺痛了萧玄宸的眼,也灼痛了他的心!
轻轻的,对苏伶婉摇了摇头,他声音微沉:“但不应该是现在!”
“不是现在,那该是什么时候?”
苏伶婉深凝着他的眸子,眼底有流光流转。
她知道,沈太后是萧玄宸的生母。
她也知道,萧玄宸看上去冷心冷情,实则是外冷内热!
他对他的母后,虽然觉得失望,但是说到底,那亲情二字,还是会顾念的!
以前的时候,苏伶婉因为爱他,所以不想让他难做,在沈太后的事情上,总是选择退让,想着井水不犯河水便是。
但是事实证明,她错了!
而且,错的离谱!
这个错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