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歌舞升平,酒过三巡,和茗故作不胜酒力与连珩打了招呼,便由小宫女扶着去偏殿歇息片刻。
“茗小姐,请用些茶吧。”宫女奉了茶来,这茶中兑了些许的葛根汁子,解酒是最好的。
和茗轻笑着接过来,慢慢饮着茶,与她道,“你且先出去守着,我着实有些难受的,若是来人便想法子与我说一声,免得我失了态。”
“喏。”宫女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仔细的掩了门,有两声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和茗倒是听得,她这便是在廊下台阶上站着了的。
听得这声音,和茗轻轻一笑,这未央宫中便是这般,是个人都要有三分心思的,按着宫规,便是她在外提醒,自己若真是酒醉,也必定是听不得什么的。
不过一盏茶的时候,外边便传来了些许的声响,和茗听着外头的声音轻轻一笑,衣袖微动轻散于桌案上,她避开了衣袖上的刺绣,轻枕于臂上,眼眸微阖,倒是真有几分醉酒的模样了。
门被轻轻开启,丝履踏在地上,发出些细碎的声音。
和茗的睫毛轻颤了颤,朱唇微启吐出几个字,却是连她自己都听得不甚真切。
“阿茗……”
一声含着哽咽的声音在和茗耳畔响起。
她的睫毛又颤了颤,方才睁开了眼。
入眼的便是和夫人带着泪光的双眼。
“和夫人?”和茗眨了眨眼,有些迷蒙的模样,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恍若才觉一般起了身,身子却有些摇晃,好不容易站稳了,才福了个礼道,“和夫人安好,阿茗失态了。”
和夫人看着她也是愣了好些时候,听了她这疏远的问安声才回过神来,她下意识的扶起了和茗,让她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才道,“无妨,坐着吧。”
和茗尽可能的端坐着,身子却有些不由自主的往下掉。
和夫人看着她,心中倒是有些疑惑起来了。
和茗自小就是个偷酒喝的主儿,再加之长于军营之中,六七岁时便能豪饮几大碗酒,照着那般想,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饮了几杯梨花醉便醉成了这般模样的。
只是……
和夫人更乐意相信,一定是那毒坏了和茗的身子使得她不胜酒力,眼前这个必定就是她的女儿。
“阿茗,你什么时候开始跟着乐康王的?”和夫人看着她问道。
和茗皱着眉毛想了想,有些娇憨的笑了:“阿茗自打记事开始便被师父收入门下了,一直在扬州呢。”
“哦……”和夫人心下愈发困惑,看着她不禁皱眉:“那你可曾生过什么病?”
“嗯?”和茗有些困惑的看着和夫人,疑惑道,“我自小习武,身子一向强健。”和茗这般回答着,心中却是冷笑,和夫人何出此言她自是明白的,而和夫人会过来试探她,也不知是她的意思,还是大司马大将军的意思了。
“我只是瞧着你身子单薄,才这般问的。”和夫人也觉得自己的话不妥当,便这般解释道。
和茗轻笑了笑,正要说话,这偏殿的门复又被推开来。
和茗心中有些困惑,按着她的武功,自是不可能听不到有人来的,纵使刚刚她在与和夫人说话,也不至于听不得有人前来,那么也就是说……
“三殿下安好。”和夫人瞧见来人,立即起了身来。
和茗也起身来,对着褚琋福了一礼。
“阿茗,许久未见,向来可好?”褚琋与她们挥了挥手,倒是笑着问和茗道。
和茗坐回到椅子上,倒是比之前见到和夫人时更泰然了几分:“还好呢,琋郎如何?”
“你是知道我的,长安城纵是繁华,与我而言却比不得塞外草原。”褚琋笑道,颇有几分自嘲意味。
和夫人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恨不得把他们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拆开来咂摸。
和茗笑着说道,“这一路上我倒是瞧见了不少好玩的,空闲了你去寻我喝茶。”
“好。”褚琋一口应下,这三年他与和茗倒是相处得极熟了,因着夷州的缘故,他经常来往于两地,每每路过扬州总是要去连珩府上小住几日,一来二去,他们倒是成了好友。
“阿茗与三殿下很是相熟呢。”和夫人觑着二人脸色,状似随意的笑道。
“嗯。”褚琋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幼时曾与阿茗一道和皇叔习武,倒是患难与共了。”
褚琋的功夫的确是连珩教的,但那时候他不过是十一二岁的时候,正是和茗六七岁的年纪,褚琋这般说也是为了替和茗圆上一圆,不然这谎话可就是说不通顺了的。
褚琋是出了名的心直口快,想让他弯弯绕绕的骗人可是难于登天了,是以和夫人竟是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看错了眼,眼前这孩子或许只是与她的和茗长得相像罢了。
说来她们母女一别已是五载有余,记忆中和茗的模样还是那小小的十一岁的孩子,而眼前这阿茗姑娘已是十六岁了,少女的身量加之那与幼时已大不相同的模样,和夫人哪里就真的敢断言呢?不过是觉得她的女儿若是在她眼前长大,也应该是这般模样的。
说来也是心结。
和茗与褚琋笑着说了好一会儿话,那醒酒茶的药效上来了,和茗的脑子愈发的清醒了。
“我得回去了,出来了许久,师父许是要担心了的。”和茗起身说道。
“我与你一起。”褚琋站起身来与她说道。
和茗调皮一笑,摇头道,“才不呢,若是被三皇子妃瞧见了,必是要误会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