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钰跟在田棘后面往里走,刚转过小小的影壁,便听见一个稚嫩而愤怒的声音:“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几人循声望去,但见一堆杂物之后闪出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手里拿着一柄木刀正怒视着他们几个。
“小弟弟,不要怕。我们不是坏人。”田棘立刻笑嘻嘻的上前去。
“站住!不许再往前走了!”小男孩举了举手里的木刀,“再往前走我就不客气了。”
“元宝!你在跟谁说话?”一个女子惊慌的声音从花砖墙后面传来,话音未落,矮墙的断裂处便闪出一个青布衣衫的妇人。妇人看见有陌生人进来顿时一阵惊慌,忙上前去把小男孩拉到身后,警惕的打量着李钰等人。
李钰伸手拉开田棘,上前去欠了欠身,微笑道:“这位大嫂,我们是过路的,不知道这里发生了怎么,怎么这么乱?”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妇人不答反问。
“我们从苏州来。”李钰自然不敢说自己是从东陵来的。
妇人瞥了李钰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屑,说道:“这里没有客房了,你们走吧。”
李钰不在乎的笑了笑,说道:“这眼看天已经黑了,我们还没有落脚的地方。这里虽然破败,但好歹还有个房屋,还望大嫂行个方便。”
“我劝你们还是走吧。这里虽然有几间房子,却早就被烧的烧,抢的抢,连吃的也没有了。恐怕你们这种富家少爷姑娘是吃不得这份苦的。”夫人的目光再次扫过李钰身上那件翠色羽缎斗篷,又叹了口气,说道:“况且,官兵说不定还会来,你们在这里也不见得就安全。”
“没关系,我们只是路过,借宿一晚,明早就走。”李钰坚持道。
“那随便你们了。”妇人说着,抬手指了指一侧的月洞门,“那边还有几间屋子能凑合住人。”
“谢谢大嫂了。”李钰微笑着欠了欠身。
那妇人欠身还了一礼便拉着那个叫元宝的小男孩走了。李钰看着她转过矮墙去了另外一个小院之后,方对身旁的上官默说道:“这人不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
上官默轻轻一点头,说道:“应该是大户人家的仆妇。”
“不愧是上官谨言,目光够毒。”李钰微微笑开,满意的看了上官默一眼,转身往妇人指的月洞门走去。
“哎?姑娘,你们是怎么看出那妇人是大户人家的仆妇的?”田棘急匆匆的跟上去。
“她仔细的打量了我们的穿着,而且看着我这件斗篷的时候舍不得撇开眼。”李钰一边走一边说道,“但也只是喜欢,并没有惊艳,可见她是见过世面的。”
“而且言行举止谦卑有礼。”上官默接上李钰的话,平静的说道,“察觉出我们说的是假话,却依然不点破,只是把她的孩子往身后拉了拉,更加谨慎,可见她是有点城府,然却不敢反抗。平日里必然受规矩管束,早就把骨子里的血性磨掉了。或者,她本来就是家生的奴才。”
“哎呦我地个亲娘!”田棘连声称奇,又拱手道:“不过是跟人家说几句话的光景,就看出这么多道道?今儿小的算是服了!真心服了!”
李钰笑着撇了他一眼,说道:“服了没用,要用心学。还有,这里绝不会只有那妇人和孩子,等会儿你悄悄地摸过去看看情形,最好弄清楚她们是什么人,我听他们说话的尾音带着几分咱东陵的乡音调儿,说不定跟咱一样也是逃过来的。”
“是啊,我刚才还想,那妇人说话叫人觉得好亲呢。”田棘一拍脑门,应道:“姑娘放心,这事儿包在奴才身上。”
“少贫嘴,赶紧的把这里收拾收拾。”上官默指着院子里的乌七八糟,吩咐道。
“好唻!”田棘答应着,和船工娘子一起动手,没半个时辰的功夫便把这小院子收拾了一遍。
船工娘子把屋子里唯一一张还算完整的贵妃榻收拾出来,从包袱里拿了李钰的一件灰鼠毛的披风铺上,歉然道:“姑娘,您在这里歇息歇息,奴才想办法弄点吃的来。”
李钰侧身坐下来,说道:“这个不用你去,有田棘呢。”
田棘把手里的一块抹布丢回木桶里,应道:“姑娘放心,奴才绝不辱使命。”
“少废话。”李钰笑骂道,“你先弄些吃的把李嫂子送回船上去。”
“姑娘,这怎么行?”船工娘子忙道。
李钰叹了口气,看着破旧的窗户纸说道:“如今看来,这边是乱的不像样子了。你们跟着我反而行动不便,不如先开船回去报个信,也让夫人能安心。我和谨言田棘三人去找我爹。”
“这可使不得!这地儿这么乱,奴才们怎么能把姑娘丢下自己回去?!”
“你们跟着我反而碍手碍脚,妨碍我们的行程。放心吧,就算先生的一身功夫我们只是学了个皮毛,也足够应付了。再说,百姓们起义不过是为了生存,咱们又不是官兵,他们应该也不会为难。就算是遇到了官兵,我们三个人乔装改扮,也定然叫他们认不出来。反而是家里……我还真不放心。”
船工娘子还想说什么,被李钰一摆手拦住:“就这么说定了,你回去带个口信给夫人,说我一定会找到先生和我爹的,若形势危急,就让她带着铎儿去海岛上躲些日子吧。”
“姑娘……”
“去吧。你就当是帮帮我。”李钰郑重的说道。
“是。奴才听姑娘的。”船工娘子应了一声,跟着田棘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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