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锦衣卫回来以后,何娥华就一直郁郁寡欢,本来她对于刺了耿少南一刀,心里是充满了愧疚,可是一想到这个男人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和凤舞这个贱人在行那苟且之事,她就恨得牙痒痒,转而痛哭失声,若不是给黑石和徐林宗几次劝住,只怕她真的是想一死了之了。
回到了武当之后,何娥华最大的感受却是景物依旧,人事已非。武当还是那个武当,熟悉的青山,绿水,庄严的大殿,上千的弟子,一切是那么地井然有序,可是,这个让她做梦都想要回来的地方,总让她觉得缺了点什么,所有的人见了她,都是客客气气,面带微笑,可是她却感觉,这些人再不是她的亲人了,连那些微笑和行礼,都变得那么地礼节式。
何娥华最近开始不停地做梦,每个梦都和耿少南有关,说来奇怪,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甚至不怎么愿意见到他本人,连他说话的声音都不愿意听到,可是现在七八天没有见到耿少南,她却开始无比地思念起这个男人,潜意识里,她突然觉得,这个男人才是自己真正不能离开的,这么多年来,之所以把武当当成了不能离开的家,不是因为这里有山有水,甚至不是因为有徐林宗,而是因为无论何时,耿少南都会陪在自己的身边。
何娥华突然大叫一声:“大师兄!”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满身都是香汗,刚才她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梦到耿少南浑身是血,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却是一言不发,当她正要惊呼时,这个梦就醒了。
门外响起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师姐,我可以进来吗?”
何娥华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因为这明明是辛培华的声音,她连忙跳下了床,穿好外套,说道:“是小师弟吗,快进来吧。”
大门“吱呀”地一声开了,辛培华面带微笑,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了进来,看着何娥华,笑道:“师姐,你回来了。”
何娥华连忙上前,抓住了辛培华的胳膊,左看右看,奇道:“你,你真的是小师弟吗?怎么,怎么我听徐师兄说,你给他,给他打死了呢?”
辛培华微微一笑:“那次确实是差点死了,若不是徐师兄用真气护了我的心脉,只怕我这会儿已经不在了,而且,而且徐师兄说,耿少南打我的那一下,最后还是收了力,所以,所以我的经脉没有全断。”
何娥华颓然地坐下,她原来恨透了耿少南,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以为他亲手杀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师弟,这点甚至比起耿少南打伤父亲,夺取武当,更让她不能接受,可现在,看着辛培华生龙活虎地站在这里,她反而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隐隐地,她觉得徐林宗是不是一直在故意地骗她,利用她,一朵巨大的阴云,浮过了她的心头。
辛培华也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师姐,你,你不舒服吗?要不要我请大夫来看看?”
何娥华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不,我很好,没事,谢谢你来给我送药,小师弟,你先去忙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辛培华点了点头,转身而去,当大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何娥华突然掩住了嘴,失声哭了起来,那是一种希望幻灭后的极度失望,在知道耿少南的真面目前,至少她已经有了些思想准备,可是连徐林宗也假称小师弟身死,以此来骗自己交出了那个木匣,她的心,一下子就坠入了冰冷的深渊。
也不知道在桌上哭了多久,当何娥华再抬起头时,一双美目已是红肿一片,一边的那碗汤药,已经不再滚热,只剩下几分微微的温气,她咬了咬牙,端起了这碗药,一饮而尽,强烈的苦味刺激得她一阵胃里不适,几乎要吐出来,眼睛也给呛得泪光闪闪,不知为何,自从回武当之后,这药就变得格外地难喝。
恍然之间,何娥华仿佛突然看到了耿少南这会儿正穿着一身武当弟子的布衣,戴着布帽,蹲在门口,一手拿着一把小扇,轻轻地向着那个药炉里送着风。
他的满脸都给弄得黑一块,白一块,满身满头都是汗水,却是浑然未觉,他象是意识到了点什么,转过头,冲着自己微微一笑,红通通的眼睛里,尽是温柔:“师妹,今天这药里我加了点甘草,这会让你喝起来舒服一点,只是要煎得稍长一些,你不要急,一会儿就好。”
何娥华的脸上不自觉地闪过了一阵幸福的笑容,她正想开口说:“大师兄,你辛苦了。”可是一阵清风吹来,眼前的耿少南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那扇紧紧关闭着的门,还在那里。
何娥华痛苦地摇了摇头,她突然转头看起自己的这处闺房,这是自己从小到大生长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一切都是那么地熟悉,可是现在,却是那么地陌生,仿佛自己置身于一个从来没有呆过的地方,被遗弃在了世界的角落里。
何娥华的心里一阵堵得慌,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回武当后,还没有出去过一次,也许这样呆在房里,会闷出病来,她咬了咬牙,披上了衣服,信步而出。
已经是下午课的时间,山上几乎没有什么空闲的弟子,各处的值守弟子和道僮们见了她都会恭敬地行礼,然后迅速地走开,仿佛在躲避着什么似的,何娥华越走心越凉,难道,自己朝思暮想要回来的武当,就是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吗?
不知不觉,何娥华走到了后山的石桥那里,桥下的流水潺潺,桥上的青石板板,她走到了那个自己常坐的位置,无论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