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外的长廊,一盏盏橘红色的绢纱灯笼就像是浮动在暗夜中的明珠,蜿蜒直至长廊的尽头。
汉白玉的石阶下戍守着两排禁卫军,他们穿着统一的禁卫军服饰,手握佩刀,岿然不动戍守在原地。幽暗的光影反射在他们的面庞上,让他们的轮廓显得越发刚毅黝黑,远远望去,宛若一樽樽塑像一般。
传信的士兵刚刚进入他们的视线范围,便立即被其中一名禁卫军喝止。
那士兵站在原地,等候禁卫军上前盘查。
有令牌,有盖章的信笺,盘查不过是循例。
禁卫军让士兵在原地等着,自己往养心殿的方向而去。
福公公听说是阴山来的加急信笺,忙进殿去请示英宗的意思。
英宗这些天一直在等待着出使鞑靼使团的消息,而今传来急信,他估摸着应该是洽谈失败的消息。
宪宗的事情,是他心中的硬伤,他就是等待着这次出使的失败,然后他就有了说服臣民的借口和理由,彻底将宪宗遗弃在鞑靼,继续他的关外北狩,永远不要回来......
英宗露出笑意,哑声吩咐福公公道:“传进来!”
福公公道了声是,领命下去了。
须臾,那阴山而来的传信兵便在福公公的引领下,进入了养心殿。
士兵行了大礼,而后将粘了羽毛的加急信笺呈交给英宗。
英宗不紧不慢的拆开信封,只看了一眼后。他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了。
这怎么可能?
他苦心设计了那么多的障碍,竟是一点儿用处也没有?
耶律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没有礼物,没有钱银,没有得到一分一毫的好处,他怎就这般轻易将宪宗送回给大胤朝?
宪宗就要回来了,这该如何是好?
英宗说不出话来,他手中的那一封信笺,几乎被他揉烂了,一张微胖的龙颜阴云密布。养心殿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连一侧的福公公和传信兵也能感受到弥漫在空气中的寒意。
他们垂着头,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须臾,英宗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将信笺捏进掌心。起身让传信兵先退下去。
传信兵如蒙大赦,恭敬施了礼,退出了养心殿。
福公公看英宗的表情,便已经大致猜到了信笺的内容。他也狐疑,使团的条件那么差,没钱没礼不说。那个新提上来的右都御史,更是个刚出茅庐不久的年轻人。虽是翰林院的出身,可压根就没有外交经验。
在没钱,没礼,没人才的苛刻条件下,他竟能如此出色的完成使命,将宪宗上皇迎回来?
使臣团凭的是什么?
难道真是天意如此么?
英宗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霾,他沉着脸。不发一言,直接往寝殿走去。
福公公不敢开言劝解什么。这个时候,任何人凑上前去,陛下都不会给好脸色,只能惨淡地沦为炮灰。
他仅仅是帮英宗将床榻铺好,安静地伺候他更衣上榻,熄灭殿中多余的灯火,便悄然退出来,安排小太监在殿外守夜,自己则去了耳房歇息。
虽说是歇息,但福公公不敢让自己进入深度睡眠,他总担心英宗心情不佳,半夜睡不着觉,夜里唤他。
英宗的确睡不着觉,他睁大眼睛望着帐顶,记忆中那团模糊的影子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他以为自己早忘了兄长的模样,却不曾想那不过是平素里刻意的遗忘。他一直没有消失,而是潜藏在他记忆深处的某个角落,而今,他终于要回来了,可他昔日的一切,却绝不会再回来.......
第二日的早朝,英宗将阴山边关传来的加急信笺告知了朝臣。
朝堂上瞬间就像是煮开了的水,沸腾了起来。
曹清很高兴,他趁机向英宗进言,提出了一整套迎接仪式。
右相周伯宣也认为上皇能还朝,这于大胤朝而言,的确是个振奋人心,值得庆贺的好消息,也上前附议,同意曹清的请奏。
太子党派内有朝臣出来反对,理由是上皇终究大败于鞑靼,更被鞑靼当成了人质囚禁了一十九载,这本身就不是什么有脸的事情,如今能回来,乃是祖宗先帝保佑,悄悄接回来的就是了,何必弄得人尽皆知?
王直冷哼了一声,当堂指着那名大臣的脸,骂了一声放屁。
他向来心直口快,上次敢当着满朝臣子的脸面与英宗掐架,一个小小的五品官,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那臣子被他骂了一声后,脸色铁青,指着王直你了半天,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得在心中暗暗诅咒这个老匹夫,再一次触怒龙颜,而这一次,陛下最好见他一刀咔嚓,给砍了......
王直早忘了上次与英宗掐架被打了二十大板的事情,他执笏上前,对英宗道:“陛下,我天朝素来是礼仪之邦,就算是杀人放火的事情,也该要讲究个体面,更何况是上皇打猎归来这么光荣而重要的事情?臣认为这件事应该要郑重以待,以扬我国威,光耀子孙!”
其实朝中除了惠王党和太子党的人不希望上皇回来搅合之外,对于宪宗归来表示高兴和欣慰的,还是占据了多数的。
王直这话出来后,有很多中立派的臣子纷纷附议表示赞同。
吏部乃是六部之首,吏部尚书刘景文在沐千山案子后很得英宗赏识,不过他跟曹清等中立派臣子乃是一致的想法。他们并没有想着要帮宪宗复辟皇位,只不过是为了大胤朝的脸面着想。不想将来的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