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至少市委,市政府,人大,政协的领导们,得出席吧,人民团体,群众团体,能请来的咱们都请来吧,各民主党派和市总工会也不好落下,听说省歌舞团的台柱子曼雅同志的天鹅湖演得极好,我一直想去观看,可就是没时间,这回我就要走了,思文市长是不是费点心帮我去省歌舞团联系联系?”
薛老三絮絮叨叨得极是认真,可他越是认真,场面就越是滑稽,哪里见过有官员自己安排自己欢送会的。
便是那些老同志再退下最后的岗位时,也多是恋栈难舍,心情郁郁,谁也没心思张罗欢送会。
如今倒好,这位薛市长整个儿一没心没肺,几乎是被人逐出德江的,倒是一点不觉遗憾,反倒大模大样地跟组织要起了待遇。
“……同志们别笑,我这个人相处得久了大家就都知道,向来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想到说什么就说什么,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眼见着都要离开德江了,我就这点儿要求,同志们总不会不满足吧?尤其是你思文市长,方才就属您大包大揽,我可是记下了,回头我就不干别的事儿了,我就盯着您帮我办操办好这欢送会。”
薛老三自说自话,横不管黄思文的一张瘦脸已然化作蜡色,其余众人亦是相顾无言,哭笑不得。
黄思文城府不深,得意全写在脸上,然,薛向越说,他脸色越苦,每提一个要求,他面色就难看一分。
要说薛老三提的全是一些不靠谱的,比如说让他去请刘晓庆,潘虹这等火透半边天的大明星,前来德江助兴,黄思文可以毫不犹豫地拒绝,可偏偏薛老三所言语的条件都在合理范围的极限。
操作起来却是万般繁琐,市委市政府的就不说了,只要肯请,来的人绝对不少,政协,人大的老同志们,本就闲得发慌,政府有活动,每每不打招呼就往这儿涌,打了招呼还得了,不一个一个都往这儿堆。
还有那混得极没存在的各团体和民主党派,总工会,捡着了刷存在感的机会,是绝对不会放过了。
如果这几路人马都备齐了,德江一号大礼堂容不容得下还是两说,薛向区区一个副市长,便是功劳再大,可级别摆在这儿,也不能让这么多人出席他的欢送会嘛。
更何况,这个家伙,还要什么省歌舞团的曼雅同志来跳天鹅湖,这他妈是要为难死他黄市长啊,谁不知道省歌舞团的台柱子,受省委诸多领导赏识,根本就不是轻易请得动的。
可偏偏他黄思文前番将话说得太满,一会儿好兄弟,一会儿感情深。
这会儿,想要讲困难,想要张口,却发现太难。
原本他黄大市长以为自己学自活土匪的片汤话,大把丢出去,乃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妙着,薛老三听得必定难受非常。
本来嘛,任谁仕途遭遇如此失败,政治上受到这般惨烈打击,只怕伤心都来不及,哪里还有他妈的心思去要什么欢送会的条件。
用黄思文的话说,老子摆明了就是恶心你,甩个鼻涕泡给你,你他妈居然还接着,扔在地上当了响炮玩耍。
可偏生他遇到的薛老三就是这么个人儿,蹬鼻子上脸的本事,天下无双无对。
黄思文刚搬了个矮凳过来,薛老三踩上去就要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