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曹某人下德江前,已经对德江的局势有了个整体的了解,并也三番五次地听人讲,薛向区区一个副市长,竟将德江的各方的势力协调整合,编织得风雨不透。
此前,曹力还以为这只是传闻,毕竟,说破大天,薛向也只是个区区副市长,常委会排名如此靠后,此等人物有哪一点足以压服德江,令群雄束手?
而如今,他曹某人才算彻底颠覆了对薛向的认识,眼前的这个对手虽然年轻,实在是老辣得紧,不愧是能逼得老长官心火极旺,大失方寸的家伙。
“如此对手,真是难缠啊!”
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水,曹力不由得暗自嗟牙。
然,他心中的斗志却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消灭。
既然掺合进来,他便存了破釜沉舟的勇气,他曹某人从来就不是个蛇鼠两端的人,即使摔倒,那也得倒在冲锋的路上。
忽地,曹力重重一巴掌拍在窗棱处,折步向办公桌走来,说道,“小赵,组织部把各单位的人事编制表都送过来了吗?”
“送过来了,今天一早白部长便送过来了。”赵刚打了个激灵,慌忙应答。
曹力在办公椅上坐了,“好,现在就拿给我看,另外,你给财政局打个电话,让江方平下午两点十分来我办公室。”
赵刚应了一声,便疾走几步,行到曹力办公桌边,帮他把那份组织部呈报的人事编制表寻了出来。
曹力接过文件,便打了开来,静静翻阅,还没看两张,咚咚两声,办公室的大门被敲响了。
黄思文含笑立在门边,温声道:“曹书记,您找我?”
曹力头也不抬地道:“进来吧。”
丝毫没有寻常书记给予副手的应有尊重,黄思文脸上一暗,便步了进来,主动向一边的会客区的沙发行去。
“到这边来。”
曹力又招呼了一句,伸手抓过了笔筒里的一支墨黑钢笔,没事儿人一般,在身前的文件上写画了起来。
“书记,您找我来是……?”
不知觉间,黄思文便略去了那个曹字,的确,他盘算了一遍,要想和这位老资格分庭抗礼,自己的确还缺些火候。
哪里知晓他一句话还未说罢,便又被曹力打断。
“黄市长,等一等好吧,让我把文件看完。”
曹力依旧头也不抬地说着话,翻看着文件。
噗,正端着茶水向黄思文走来的赵刚,手上一晃,溅起的几滴水掠过杯缘,打在地上,印出了不小的湿迹。
黄思文已然幽黯几分的脸蛋迅速涨红,他真没想到,曹力竟敢跟他来这一套。
是的,曹力玩的这一套,官场上司空见惯,通常是领导为敲打下属之用,故意把下属叫来,却又不听其汇报工作,甚至对其不理不睬,自己自顾自地翻看文件,让下属在一边枯等,承受心灵的煎熬。
可这都是级差极大的领导和下属之间才采用的敲打法门,可曹力和黄思文却是搭班子的伙伴,一个书记,一个市长,虽然,行政级别上有着较为显著的差异,可当以在德江的职位论之,两人仅隔一步之遥。
可以说,曹力的这般敲打手段,于黄思文而言,乃是莫大的侮辱,霎时间,黄思文真想甩手而去。
可这念头浮起,旋即又消逝了,的确,他不敢,因为他甩手而去,将彻底得罪这位蔡书记派下的钦差大臣,也就间接地和蔡书记翻脸了。
如今,他被邱跃进彻底拖进了围剿薛老三的烂泥塘里,便是想反过身来,再和薛向和好,亦是根本不可能。
如今的他,只能死死地拴绑在蔡行天、邱跃进的这两棵歪脖树上。
除此外,他和曹力的交往极深,且素有摩擦,因着曹力的身份和斗争经验,他黄某人在其手下可没少吃亏。
可以说,在黄思文处,曹力将秘书长的积威已深,如今想让黄思文鼓起勇气翻曹力的盘子,那自是千难万难。
既不敢走,黄思文只好留了下来,尴尬地站在原地,心中的羞愤险些将他烧得晕倒过去,这一站就是半个钟头。
终于,曹力合上了文件夹,将视线打在了黄思文脸上,但听他道:“思文,腿站酸了吧,那也比心酸的强,你瞧瞧,你下到德江才多久,怎么就混成了个透明人物,我下地方的这几天,德江的干部好像都不知道有你黄思文这个市长,不少人甚至还以为人家薛向是正印市长呢,要说你下来时,蔡书记和我可没少给你支持,可你如今又是拿什么局面来回报我和蔡书记的?说你是稀泥扶不上墙也不为过。”
曹力先前拿老领导的派头,用“罚站”拿捏他黄某人,黄思文原本就极是膈应,可他万万没想到更激烈的还在后边等着他。
他无论如何没想到是这种局面,他甚至丝毫没有被曹力训斥的心理准备。
说实话,自打曹力下德江后,对他黄某人也甚是尊重,每每开口皆是以“思文市长”呼之,和他黄某人在省委时的“小黄”,已现天渊之别。
黄思文原以为他黄某人今时不同往时,身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不再是昔日曹力身下的区区小秘书,而是真正能跟曹力鼎足而立的德江市长。
是以,这几日他心情也颇为愉快。
当然,这愉快心情的背后,并不仅仅是为在曹力这个老上级处寻到了尊严。
更多的则是因为曹力到来后,德江政坛发生的新局面。
不说别的,单是活土匪那一帮人,自打曹力到来后,便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