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风华那么大的声音随风晃晃悠悠地传播遍了整个地方,那清脆的嗓子掐了一把稚嫩婉转的腔调,就像黄鹂儿出谷似的动人,又像是初春的柳叶子,嫩生生地喜人。
果然年轻就是好。
要是她真个还是二十六七八的岁数,那么娇嗔的话说出来也不娇嗔了,说不得人家还要想就是她年老色衰才惹得她夫君抛弃她,不过年轻就容易勾起人一些关于美好的联想,就像柳叶子也不见得有多好看,只是瞅着那一个鲜绿活泼,就是生气勃勃的姿态。
她这么一开口,风里筛去了一部分的破碎的音节,就是她这不大正宗的北夷语都好听了不少,着实惊艳了。
舒娅层层叠叠的衣裳显然让她行动有些不便,洛风华脚底的石头堆得挺高,舒娅不论是不理睬还是抬头看她,难免都显得有些气势不足。
洛风华看着舒娅,很想她是个什么反应。
就这么个漂亮端庄的女孩子,洛风华自己一把年纪,又是个已婚的,换着个别的事情,都不该和人家这么计较,但是任谁被闷头一晕,醒来就发现自己和果品牛羊同列,心情大概都不会太好。
尤其是斐休的事情在前,怎么看都像是在吃味,公报私仇呢。
上次,也是第一次见舒娅,洛风华也是对斐休愠怒的多,针对舒娅的时候只是几句不咸不淡的敲打,更多还是迁怒,统共不过三句话,对比着她当初丝毫不给王飞燕脸面,简直不要太温油好吗?
她还没生气,没对他们做什么呢,这姑娘倒对着她先下手为强了?
洛风华咬字清晰,腔调不对的北夷语一出来,舒娅先是为了她的嗓子惊了一把,洛风华的声音换个地方也就不至于这样惊艳了,但是她本来就身在高处,一开口就是朗阔,又透出少年的朝气,免不了就让人觉得很美。
舒娅只能对着洛风华的话置若罔闻。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如果说她疯了,那就这样吧。
她不知道是自己是抽了什么风,竟然会答应了父亲来做这场祭祀,还是大红祭。
大红祭是所有祭祀中挺挺凶残的一种,是……用活人祭祀的,事实上在很多部落中,尤其是那些更北更偏远的部落,大红祭是一个还算寻常的现象,在现在这个季节,正是草木萌发,万物复苏的时候,需要去给神献上点血腥气的东西,用以祈求生产富足,族群平安。
很多部落在进行大红祭的时候会选择一些俘虏或者外来人充数,比如现在的洛风华,但遇到特殊的情况,就是部落里的人都得献上去,神木部落近些年来发生的最大规模的大红祭就是大祭司亲手把他的妻子和长子都送上了祭坛,用以换取部落的安定和平。
如今又是春季,又到了草原上万物繁盛的季节,她身为大祭司的女儿,年岁渐长,替父亲主持一场小型的大红祭还是没问题的。
她对洛风华的了解远远比洛风华对她的了解要少得多,在她的记忆中,大约就是这么个女子,相貌不如她,身份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就在那营帐内,让她曾经的未婚夫亲口说出要娶她,也让她现在的未婚夫那么魂不守舍。
她和她之间并没有多少矛盾,但她不确定同为女子,她对她有多少嫉妒,只是在他父亲提出以外来的洛风华为祭的时候,她持了不说话的默认态度。
外来的嘛,部落里头有留下的,有让他们出去的,还有些直接就祭了天,这些都不算什么对不对?
舒娅对着齐墨是有好感的,毕竟齐墨长得不差,而且还救过她,她以为他在看见她之后,会对退亲一事表现出适当的抗拒或嘲讽,没想到人家就那么干干脆脆地接受了,甚至表现出了对洛风华的强烈娶亲念头,就像和她的退亲正中他下怀似的。
一点都不留恋曾经相遇的那点事。
她对着斐休自然是更在乎喜欢的,但齐墨的态度有点让她泛酸,这或许也跟大祭司在她面前一再赞美齐墨有关系。
好的东西,好的人,哪怕就是不甚喜欢,那也是希望都是自己的。
不得不说舒娅低估了齐墨。
于齐长那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在他的野心面前占有什么重要地位,他们很是清楚,只要有了权势,不论什么样的女子,美的丑的,胖的瘦的,那都是会有的,就算不是当初最想要的那个,那也可以找到最好的替代品。
什么男人会为了见你的一两面就对你矢志不渝,穷追不舍,死缠烂打,姑娘你还是从梦里醒醒吧,掂量清自个儿的价值,有和你纠缠的功夫,人家家中妻妾生的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舒娅的手伸向空中,鲜艳厚重的衣裳被撑起,没有滑下,她旁边那些穿着衣裳的人自动地散了开来,原先的人群也让出了位置。
哎,这姑娘也不算太傻。
洛风华默默地想。
要是舒娅回答她了,说不得她们两就能吵起来,到时候什么祭祀,什么大红祭,不需要多费功夫就能彻底完蛋,庄严肃穆的气氛一旦被阻止或打断,那可是就再捡不起来了。
不过有些话压着久了,她莫名地就很想说了,毕竟的毕竟,这姑娘不是要和斐休成亲呐,而且还给她摆了这么一道,人欺侮在前,她讲些大实话扎透了谁的玻璃心也就不干她的事了。
不高兴总得找个合适的渠道发泄不是。
何况还有这绳子绑得她手腕都疼。
舒娅的口中发出一声长长的呼声。
洛风华不太好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