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本是打算和清音将条约商榷好,立个字据,然后再去见小妹,后面几天因为“细作”的事,可能会顾及不过来。只是到了朱雀街,哪里还有她的身影,问了才知道,清音半个时辰前就已经收摊回家了。没办法,只有到古渡口寻她了。

徒步行了大半个时辰,便遥遥看见了临河而建的木屋,但自从渡口废弃后,住在这的人也就陆陆续续的搬了出去,仅有不多的几家没别地可去,或是没有足够的钱购新居,未曾离开。

一路走过去,木屋大多都紧锁着,因为无人打理,显得十分破旧,有的屋角甚至已经结了蛛网,如果不是知晓清音还住在这,林叶肯定会认为这儿只是一堆被人遗弃的烂房子。

不过说实话,景色却是极佳,虽然河滩上没什么植物,但因为是渡口,河面很宽,生长了一大片的芦苇,可以说是芦苇荡了,河风轻轻一吹,就有大片芦苇扭动腰肢,人间美景。

他并不知道清音住在哪一栋,只好挨着找。

快到木屋群尽头的时候,两棵并列着的香樟陡然出现在眼前,叶茂枝繁,两棵树虽相距有三米,树上的枝叶却依旧相接着,像两个牵手的恋人。

香樟正对的河面有一栋小木屋,之所以说小,是因为它比周围的房子都矮了一截。房门大开着,让阳光洒在厅堂,清音正坐在屋内看书喝茶。

她身子坐的很正,双目注视着书页,所以没看到屋外的他。不知怎么的,林叶脑子里突然窜出首诗。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佳人并非得要风华绝代,温婉可人不过是另一种绝色。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清音才察觉到,此刻林叶已走到门前,挡住了大半阳光。

“呀!公子。”她急忙起身福礼。

“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吗?”林叶笑道。

“公子请进。”

清音给他翻了一个杯子,缓缓注茶入杯。

“这是我自己制的花茶,公子不要嫌弃才好。”女子有些羞涩,不敢看他,在古代,待人接客一般都是男主人,未出阁的女子只能躲在屏风后悄悄看,除非家父唤她出来见客,清音能做到如此,已实属不易了。

“叫我子涵就好。”话间林叶抿了一口“有淡香,挺好喝的。”

“我还是叫公子吧!”清音双手握着杯子,虽是自己家,她反而显得有些拘束。

“门外的香樟是你种的?”林叶轻摇着茶杯,想缓解一下气氛。

“不是,是我父亲帮我种的,在我出生那日。”清音侧头看着屋外的香樟,眼神似在追忆。

“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了。”林叶脸色歉然,将杯子放到桌上,她的过去,自然是了然于胸。

“没关系的。”清音摇着头展颜笑道“它们就像父母一样守在我的身边,一直陪着我,其实,这里面是一种习俗,公子可有兴趣。”

“乐意之至。”

“我母亲是南方人,身在一个富庶家庭,我爹爹年轻的时从我母亲的那座小城经商,那时候爹爹已经是少东家了,他们在庙会的祈福上相遇,后来爷爷仙逝,爹爹不得不回京操持并接管家业,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定情,只是互有好感而已,然而爹爹离开后,母亲才发现自己情根深种,竟然独自一人寻到了京城。”

“世间少有奇女子。”

“是啊,母亲就是那样敢爱敢恨,当时外公想让母亲嫁给当地一家门当户对的,本本分分的过一生。母亲没像那些小女子一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在当晚简单收拾好行礼,带了些碎银,给外公留了一封书信就披星戴月去追爹爹的车队了。我不知道他们后来是怎样相遇的,母亲受了多少苦,等了有多久。而这两棵香樟,就是我们南方的习俗。”

清音给林叶添好茶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在南方,富庶人家生了女娃就要在院里栽两棵香樟,待树长到了一定年纪,出了围墙,过路的媒人就知道这家闺女到了出嫁年龄,就会有人来说媒,出嫁的时,家人会把樟树砍掉做成两个大箱子,在里面装满丝绸,寓意两相厮守。爹爹很依我娘亲,所以娘亲特意让爹爹到南方移了两棵樟树苗,在我出生那天种下。”说完后清音脸庞浮起两朵嫣红。

“很美好的习俗,他们也很疼你。”

“是啊。”屋内沉静下来,清音盯着屋外的香樟,林叶盯着屋内的女子。

“公子今天是来谈正事的吧!怪清音扯远了。”她有些不好意思,人家来找自己,肯定是有事的,自己倒好,拉着他说了一大堆自己的事。也许是太久没有人可以倾诉吧!

“没关系。”虽然心里想着:你再多说些我也乐意。“关于生意你想的怎样了?”

“嗯,我大概算了下,若是春夏,我一月大约能制二十盒,秋冬只有少数几种花还开着,肯定不能有多少。”

“林姑娘女工不错,做些物件送来,我也照价全收。”

“公子说笑了,女红因手法有好坏之分,可是大富人家看女工不仅要有极好的功力,更要看材料的。”

后面清音没说,林叶也懂了,虽说她女工不错,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平时用的不过是普通的红线或彩线,就算做出来,林府也是看不上的。

“我可以给你提供材料。”

清音盯着他真挚的眼神,她知道他是真心想帮他,就算对她是有所图谋,她也能感受到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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