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郭走了,挥挥手,没带走一片云彩。
据说新兵刘民被军区后勤部调走时,平时不苟言笑的于连长笑容极为可亲,还主动帮着拿行李,跟送亲兄弟出家门一样,千叮咛万嘱咐的,直到吉普车一溜烟跑远了才回去。
什么是差距?这就是差距,小郭没为自己叫屈,他觉得自己还真没资格叫屈,你一个一没权二没势的穷小子,还想让连长当你是一盘菜?扯淡吧。
势利眼?人家这是为人处世灵活,是个往上爬的料子,没准过些年能当个副团长呢?团长?不行,基本被7连出来的包了。
2连在团机关楼的右侧,是一个通透的平房院落,前有1连,后有3连。它的院落布局跟榴炮2连一样,靠北面平房由西至东分别是1、2、3排的,每个排开一个门,左边单间住1个班,右边套间住2个班,2排、3排也一样,只不过现在都空着了。南面是连部,依次是连部,连长、指导员、副连长的宿舍,文书和通讯员住一个宿舍,包库。东面盖有厢房,左为枪库,右为洗簌间。
连队去施工,白天没哨兵,晚上也只派一个流动哨,在院里巡查,负责全连安全。
敢情这2连也不是普通连队呢,在战争年代,也曾数次打光,最高荣誉是总政授予的尖刀2连荣誉称号,也有1面连旗被战火烧的半拉胡片的。那为什么还要被7连力压一头呢?看看7连连史就清楚了,这个团是以红7连为骨干扩编组建的,第1任连长是第1任团长。最高荣誉是军委授予的钢铁连荣誉称号,小郭随新兵连去7连参观,见过那面钢铁连战旗,比2连的还惨。7次被打光,以1个满编连120人来算,1次战斗全部折损,这样的战斗得多残酷?
一个团队,必须要有一个典型,37团的典型只能是7连。
每次全区比武,都是7连代表团里参加的,综合成绩一直名列全区前3。
一些连长常感叹既生瑜何生亮,想争?行啊,先去7连吧。去不了,因为7连排长都是全团选。
最悲哀的还不是这些连长,而是7连的战士,现在基本上不提干了,非是在6、70年代,那时只要刻苦训练、扎实肯干、立功受奖后或可提干。现在除非做了杰出的贡献或者通过别的方式,比如报考军校或者是委托地方大学培养。
在战时又不同了,你随时都有可能提干,有的连队伤亡大,伙夫最后都能成连长。89年是比较特殊的一年,那年的提干标准是:在本职专业的工作中表现突出,荣立过三等功、在上级或本级的大型比赛中多次取得第1名等,经基层上报、领导把关、综合评定、公开测评等,最终确定名单。一般在1个团每年只有1至2个人。先送到军事院校学习,不用考试,之后回来,到连队实习半年,任班长、排长,再授予中尉军衔(副连级)任排长或副连长。
这种情况只持续了几年,又走上了正轨。
一进1排,小郭就感觉气氛不对。他先将背包和手里拎着的物品放在铺上,找了一个空马扎径直坐下。
“嗯,好了,郭江枫同志是大家之中最后一个报到的,现在从全团挑选的33名同志全部到齐。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郭,任2排长,负责连队留守工作。”见没掌声,郭排长明显停顿了一下,然后干笑道,“让我代表2连全体官兵对大家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对大家能主动来我连支援工作表示衷心的感谢。”
主动来的?有吗?掌声稀稀拉拉的。
“这话应该是连长、指导员跟大家讲的,但前面任务有点吃紧,他们分不开身回来。我要说,2连是个优秀的连队,不优秀也不可能被团里选上去施工,有些人可能不服气,都被派去施工了还有什么优秀可谈?此话大谬特缪,按一般想法,各连炊事班应该是老弱病残伤‘收容所’,是最弱势的班,也是最有可能是拖连队后腿的班,可是你看看7连,炊事班竟比战斗班还厉害,只有最优秀的士兵才可以进炊事班。而2连就是咱们37团的‘炊事班’,连队在施工中也没耽误训练,年终考核照样名列前茅。”太精彩了,郭排长被自己给感动了,竟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见掌声明显比开头热烈了,他微笑着点头,终归不是木头疙瘩啊。这要是在后世,搞传销一点问题也没有,凭借其空口说白话的三寸不烂之舌,其业绩会蹭蹭地往上窜,组织头目都得考虑这样的手下对自己有没有威胁了。这人早晚得当指导员,当不上?当不上白瞎这个人了,这是小郭的想法。只听郭排长继续说道,“最后啊,有这么一件小事跟大家说一下,这不抚市老兵回家探亲了嘛,这同志好啊,3年才回一趟家,但是猪厩的工作得有人干呐,想去的请举手。”
靠,这是小事?
大家齐刷刷低下头,在地上找金子。
整个房间静悄悄的,针落可闻,郭排长脸红了紫,紫了黑,变幻莫测。
呵呵,怪不得一进来感觉气氛诡异,原来都知道消息了啊,小郭也学赵四嘴角一抽抽。
得找下家啊,郭排长盯着小郭看,小郭故作不知,也低头找金子。
室内空气渐渐凝结,每个人都在听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的,急促有力。就在这时,一个对郭排长来说如同仙音一般的声音响起:“排长,我去吧。”
谁?
也许是大家找到了金子,一起抬头找声源。
小郭脸上古井不波,没有一丝变化,就像,嗯,就像一个人放了个屁,看别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