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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
太平公主进到韦氏居处,尚未进屋,一股药味儿便弥漫在鼻端,待进了屋,再看半坐半靠在榻上的韦氏,心头不禁一酸——
一头花白的头发,原先丰硕的身子,如今已干瘦了许多,脸色蜡黄,满面皱纹,哪里还有往日那般爽朗利落的风采,病痛磨人,莫过于此。
见太平公主进来,韦氏朝身后的阿翠看了一眼,还待起身——
“莫起来,躺着,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多礼。”
太平公主按下心头纷乱的思绪,连忙阻止欲起身行礼的韦氏,按着她肩膀,直接坐到她榻边,也不嫌她身上药味儿重。
韦氏身上没有力气,被太平公主按倒,歉然的笑笑:“我这不争气的身子,不说过府去看殿下您,还劳烦公主来看我。”
太平公主嗔她一眼,轻声道:“让你过去看我时,我可曾说过这些?”
韦氏笑了,没再多说。太平公主知道她关心什么,替她掖了掖被子,轻声道:“阿姐你要好好喝药,好好养病,六郎被北疆立下大功,待他归来,定是要封爵的,到时候封妻荫子、光宗耀祖,若是没有你这位老封君在上头镇着,岂不是不美?他的好日子,你总要看看才是,对否?”
韦氏笑得欢喜,若是身体康健,这肯定是个爽朗得透着她个人风采的大笑,如今,因为病痛,笑声小了,喘气声粗了,全无半分往日的风采。
太平公主面上带着笑,心下酸痛,却也不好显露。韦氏笑呵呵的道:“有劳公主,我生了六个,老大憨,老二拙,三娘远嫁,鲜少能回来,老四莽,老五也就是生了张聪明脸,最机灵也就是老六,最可怜也是老六。还没出生,他父亲就没了,头先我心伤他父亲之死,有了他也不知,也幸好这孩子与我有缘,那般折腾也不曾落掉,反而安安稳稳地在我肚子里,半分苦楚没让我吃过。生下来虽有些不省心,却也慰藉我不少丧夫之痛。民间常有言道,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可不就是我的命根子吗?”
说着,面上还想笑,却因为气喘而只能作罢。太平公主含笑应道:“六郎也是个可人疼的孩子,以前还笑话过他,说他这么大了,还日日阿娘阿娘的挂在嘴上,也不怕被人笑话。阿姐可知他怎么说的?”
太平公主顿了顿,也不等韦氏问话,笑着道:“谁知六郎并无半分害臊,反而洋洋得意,说那是因为他的阿娘好,他的阿娘那么好,自该日日说,让人人都知道。”
不用亲眼看,只听公主这么说,韦氏便能想出老儿子的样子来。笑着咳嗽了两声,喘着道:“那孩子自小便是这个性子,也不知在得意什么,他阿嫂给他一颗糖,他都能高兴半天,仿佛得了什么珍宝,惹得家里大大小小都疼他。老二看着有些担心,说本来就是老小,又这么多人宠着、惯着,怕不是要养出个纨绔子来,便日日板着脸对他。可是啊,非是我自家夸自家,莫看他顽皮,其实是个好孩子。殿下,今日厚颜请你来此,便是想请你帮忙打听打听,我老六何事能回来?北地苦寒,我的小六去边关快五年了,我已经许久没再看过他,也不知长成了什么样子,还有他的宝宁!别人家稀罕孙子,我这里嘛,儿孙多,浑小子淘,倒是小女娘乖些,小六的女儿,若是能看一看,抱一抱该多好!我若不能亲眼看一看,便是去了……也不安心呐。”
韦氏说的哀切,太平公主心头一恸,连声道:“快了,阿姐可要撑住,六郎就快回来了,北疆都平了,也该回来了,对不对?宝宁自然也是要跟着她的耶娘回来的,到时候,一家团聚,儿孙绕膝,何其安乐,所以,阿姐定要好好将养才是。”
韦氏笑着颔首。
就这么说了几句,太平公主见她精神渐渐不济,忙让人来服侍她躺下安歇,看着韦氏躺下,太平公主才出来,一出来脸上的笑颜便直接散了,眉宇紧锁,对上张昌期两口子,幽幽叹了一口气,将要开口,突然顿住,低声道:“过去说。”
“喏。”
离韦氏的居处远了些,估摸着屋里听不到谈话,太平公主才据实已告:“宫里小人作祟,朝中局势复杂,六郎……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看亲家母的样子……你们莫要告诉她,免得她伤心。”
刘氏立时便红了眼眶,哀声道:“殿下,六郎当真回不来?阿家虽然不说,但我们知道,她心里挂着六郎。”
太平公主幽幽一叹,道:“此事你们也使不上力,且精心照顾好亲家母,六郎之事……我明日再进宫试试。”
张昌宗连忙道:“这……莫要为难了殿下才是,否则,我等心下难安。”
太平公主摆摆手,回头看韦氏的院子一眼,眼里有些阴霾之色,也不想多留,带着人直接回府去。
“殿下,您真要进宫为六郎回京之事说项?”
坐上马车,太平公主坐着,寂然不语。身边跟着伺候的女官阿方插嘴问了一句。太平公主点点头,道:“且不论六郎往日待我的尽心,便是只阿韦姐的恩情,我便不能坐视不管。当日,绍郎新丧,若无阿姐陪伴开解,我也不知何时才能走出来,我太平虽然只是一介女子,却也是恩怨分明,我无有可报答她的,唯有此事,她需要我出力时,我若退缩了……来日不仅无颜面见六郎,还对不起阿姐。”
“可是,宫里……”
阿方话还没说完,太平公主一脸戾气的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