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白日的热闹过后,偌大的院落沉寂了下来。
下人房的最后一排烛火熄灭后,临墙一扇窗悄然打开,一道黑影闪了出来。
李惜跃上了墙头。
暗夜里,四下冷清,只见黑黝黝的一排排房子,大致确定了一下方向,她顺着墙头,猫着腰,不敢动作太大。
她凭着白日里的讯息,仔细辨认,一路往二房的方向去。
摸了许久,终于见到丫头们口中所说的那片美人蕉,密密匝匝地长在东南角。
李惜悄悄儿地,从墙头下了地。
东厢那里似乎有灯光。
她从后窗靠上去,眯眼瞧去,微光下,有人。
有说话声。
一个男子穿着寝衣,端坐床前,垂着脸。
身后帐内,一个女子依着床头坐着。
她尖声:“说话呀?怎么,说不出来了?唐宗保,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打量我不知道?”
男子身子一动,似乎要起身离开。
女子见他那样子,更加生气。
她一把撩开帐子,一身细白衣裳的,发丝披散,仰了脸,对着唐宗保大声:“你那亲亲的表妹早死了,你还惦记个啥?整日里作出这样一幅恶心的样子,又是给谁看?不是你送了她上路的么?你在这里假惺惺地惦记她,是想她回来找你,和你说声谢谢吗?唐宗保,我最看不上你这个样子”
唐宗保猛抬头,又重新坐了下来。
一番话下来,他竟没有反驳。
只是沉默。
女子见他这样,也就住了嘴,哼一声,侧身睡了。
烛火噼啪一声响,亮了一下,又黯淡下去。
唐宗保依旧坐在那里,呆呆地,不知想些什么。
李惜缓缓地沿墙溜下,双眼直直瞪着天空。
夜色微凉,她靠着墙柱子没有动。
今夜无月光,只有零星几颗星子,一闪一闪。
李惜使劲呼了一口气,似乎是要呼出心中所有的郁闷之气,虽然早知万新月已死,但再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不免心中发堵。
那么神采飞扬的一个女子。
美丽,自信,**,明媚。
17岁的万新月,犹如开在枝头的一朵花,正绚烂时,却被一场突如其至的暴雨骡然打落
打下这朵花的,正是这个唐宗保。
屋子里的这个男子。
虽然这件事,现在她也想明白了,万新月偷盗水月珠的事情,只是个借口,由头,恐怕唐家一早就盯上了万家。没有这件事,也会有别的事情出来。
但是,唐宗保
当日万新月拿着那颗水月珠,那状若疯狂般的绝望,李惜记得清晰无比。
屋子里的烛火终于熄灭,四周重新安静下来,再无声息。
李惜慢慢起身,看了一眼屋子,重新隐入夜幕之中。
第二日,一早,李惜握着扫把,被一个仆妇指派去帮忙清扫外面的院子,昨日里一场热闹,今日留下许多活。
竹枝扫把沙沙地扫着地上的落叶,李惜不紧不慢地扫着通道,正扫了一半,就见前面急急走来几个人。
一个女子,正疾步走着,晨风中,身上的红衣飘扬,身后跟着两个丫鬟,小步追赶着。
“少夫人!”
丫鬟叫道。
眼看到了跟前,李惜忙退后一步。
女子瞪了一眼李惜,李惜忙收了手中的扫把,垂手。
女子气哼哼地,说:“走,走,快些!”一直往前跑去。
几人一阵风地往门外去了。
李惜错眼一瞧,一辆马车停在那里,女子上去,很快,车子走了。
身后有脚步声,有人正追出来,见了远去的马车,又往回跑。
李惜收回目光,方才那个女子,正是昨晚那个女子,
看这动作,这是出门了?
她看看身后,天还早,三三两两的仆妇丫鬟正走动。
想是主子们都已经起来了。
李惜扛着大扫把,一路往园子那边去了。
屋子里。
唐宗保阴着脸,正提着笔在纸上飞快舞着。
地上已经是落了许多的纸。
院子里并没有人,他把他们都赶了出去。
下人都躲得远远地,今日少夫人一早又和少爷拌嘴了,现在赌气出去了。少爷如今正闹心呢,那里敢往面前去凑?
只有一个小厮守在门口。
李惜往屋子里走。
“出去!”他喝道,身子未动,语气凌厉,一股子大力袭来,一旁桌子上的茶壶晃动了一下。
李惜这才明白,方才那个小厮为什么会那么容易放她进来。
“你?”
唐宗保侧过身子。
微光下,一个人站在那里。
“唐宗保!”
唐宗保身子一凌,手中的笔掉落。
“月儿!”
唐宗保失神,双眼发怔。
一个女子,俏生生地立在花架后,她的脸上,明媚得很。
唐宗保脸上似喜似悲,目光发直,盯着面前的女子。
他向前迈出了一步,
女子身后无风自动,虚掩的门悄然合上。
唐宗保双肩抖动了一下,终于控制不住:“月儿!是你吗?”
他的手伸在那里,想抓又不敢抓。
“你别过来!”
万新月幽幽地。
他听话地,没有再向前,只是上下打量,痴痴地。
没错,这是万新月,还是这般漂亮。
万新月,不,李惜看着唐宗保的脸,没有吭声。
一张微白的脸,五官倒是端正。
很是普通的一个男子,着实没有瞧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