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很高,林平乐努力不让自己绊倒。
腿依旧麻,他高高地抬起,就看见了前面翻飞的袍摆。
上面的银色镶边闪闪烁烁,那是千年银蚕的丝,量极少,能抵挡毒物的侵袭,多用来织成护身衣。
玉虚子裁了用来镶嵌衣摆,整个玉虚门,恐怕也就玉虚子有这般待遇。
玉虚门的资源还真的丰富啊!
林平乐心下想着。
重来一世,第一次这么真切地感受到宗门得天独厚的资源。
银蚕所食的银麻叶,只有在终年积雪的岷山山腹才能觅到,而岷山,位于玉虚门的三大主峰之内。
目光落到自己膝上,隐有磨损,正紧紧贴在膝上,浸了水的粗布,硬邦邦地擦着大腿。
这是玉虚门统一发放的外门弟子服,因人数多,用了最便宜的麻布。
玉虚子不紧不慢地走着,自始至终并不回头。
林平乐松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前世这具身子活了500多岁,他哪里有不熟悉的?
玉虚子身为玉虚门的首席大长老,元婴大成,却是一生只收了一个弟子,就是林平乐。
现在他成了林平乐。
他弯一弯唇角,稚嫩的面庞竟有着一抹厉色。
玉虚子身影飘进大殿,隐入不见。
林平乐被拦下了。
拦在高高的门槛外边。
守门的青衣童子,仰着一张娃娃脸,瞪着他。
他站住,看着梳着道髻的小童子,不说话。
玉虚子座下的这只小蟾蜍,还是这般可爱。
青衣童子诧异地瞧着他,又瞧瞧刚进去的玉虚子。
“你?”
他睁着一双眼睛,看着林平乐,黄绿色的眼晴闪烁。
十岁的少年,蓝黑色的弟子服破旧,可能许久未换,许多地方都是污迹。
一张脸孔也黄中泛红。
只是目光黑亮,正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中竟有着暖暖的笑意。
青衣童子有一瞬间的错觉:自己竟像看到了主人玉虚子般。
他的脸色也不知觉地柔和起来。
“你不能进去!”
他说。
“阿碧一一”
里头传出玉虚子的声音,清远幽长。
“是!”
青衣童子让开了道。
大殿幽深,青石砖冰凉,林平乐有些恍惚。
玉宵宫大殿一如既往的高深,上头那个八角雕兽依旧在。
仿佛一直就在这里,他也一直未曾离开。
待得眼角瞥见座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黑影,他“扑通”一声,拜倒在地上,叩头不起。
“真人!”
“你知道,我不曾收徒。”
上方传来声音,低沉。
林平乐不说话,依旧拜伏在地。
“你是怎么做到的?”
上首再度传来声音,这回柔和多了。
林平乐抿嘴。
那两个桶,他一直挂着,直到体力不支,倒下。
两桶水并不重,重要的是那两个桶,一直拎在手上,站上七个昼夜,不吃不喝。
拎桶者,要求双手平举,不得晃动分毫。里头蓄满了水,每隔半个时辰,里头就会重新被注进新的水。
许多人试过,都失败了。坚持一日容易,二日也可,可是七日
玉虚真人用这个最简单的方法,赶跑了无数个欲拜他为师的弟子。
许多人撑不住这煎熬,都会心生退意。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们不知道,他们是败在了哪里,前面几日都撑了下来,就最后一哆嗦,都以为,是真人神通广大,洞悉他们的心意。
林平乐却知道。
那是两个通心桶,能第一时间感知人的心意,只要执桶之人,一萌生退意,就会自行掉下。
前世,玉虚子就是用这对通心桶拒绝了无数想要入他门下的人。
很简单,他一心修炼,无暇分心,不想收徒。可是,又杜绝不了一波又一波的拜师者。
于是,制了这对通心桶。
无论如何,他必须要拜玉虚子为师。
至于当日林平乐是如何通过这双通心桶的,他不知,也不想知道。
自拎上桶,他就放空了心神,心里只剩三个字:玉虚子
从大殿出来,雨水已停,天空放晴,金灿灿的阳光乍然迎面而来,他眯了眯眼睛。
一直候着的青衣童子送他下台阶:“林师兄,阿碧送你回去。”
他摆手,自己下了台阶:“无妨。”
童子愣住,看着他一步一步下了台阶,腰板挺直。
玉虚子竟然收下他了。
百年来,玉虚子第一次收徒。
他眨了眨眼睛。
以后,这个少年就要成为自己的师兄了么?
玉蟾蜍一根筋的脑袋有些晃不过神来。
林平乐快步回到自己居住的小屋,推开门,发现同屋的两人不在。
他开始收拾了起来,东西本就不多。
他拖出了自己的柜子,愣住。
有人动了他的东西。
他脸色一变,快速跑了出去。
门后转角一块空地上。
一群人正围在一处。
不时发出叽叽咕咕地笑声。
中间一个弟子,正手执一幅画,几人团团围在一起评说。
“美人啊!想不到你小子还有这么一幅画。”
“哎,怎么就不转过身子来?像不像外门的那个平姑娘?这腰身”
一个弟子嬉笑着,用手去指着画中的人。
“我说,这是我娘,你们信么?”执画的那个瘦高个弟子捏着嗓子说。
引来周围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