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青冢生的一番刺穴通脉,我便觉的自脖颈往下,那种麻木的感觉仿佛慢慢消退了,但周身却还是僵硬的,仍然是不能动弹。
只片刻功夫,我脖颈以下的躯体忽然有了些许异样的触动,就仿佛周身百骸三万六千毛孔都猛然变得通透!潜意识里,我觉得那阴煞、阳罡两极气随处都可以去,却又偏偏都无处可去。
恍惚中,只听青冢生道:“元方,你可读过贾长沙的《鹏鸟赋》?你且不用回答。这一片赋虽然出于儒者之口,但是却暗合我玄门之道。我已经改其措辞,现在为你诵读,希望能有助于你的进益。”
说着,青冢生便开始曼声吟诵,道:“万物之化,无休无息。斡流而迁,或推而还。形气转续,变幻而蟺。沕穆不穷,无以胜言。水激则旱,矢激则远。生灵回薄,振荡相转。云蒸雨降,纠错相纷。大钧播物,坱圠无垠。切记切记,天不可预虑,道不可预谋!顺其自然,随遇而安……”
随着青冢生的朗朗诵读之声,我的体内仿佛缓缓升起一股无形的风,驱使着两股极气顺着经脉循序而行。
这篇文我是知道的,但却不料被青冢生修改之后,竟真的如修炼气功的心法一般。真真是妙不可言!
我也不刻意去想,更不刻意去引,浑浑噩噩、朦朦胧胧却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任二气流转回环,该往何处去,就到何处去。
渐渐的,体内似乎有一股无名之热腾起,又有一股彻骨之寒发散,忽此忽彼,莫衷一是。
一时间,我竟不知道身上哪些地方灼烈,哪些地方冰寒。仿佛这里也有,那里也有。这里是热,那里是冷,而下一秒,又这里是冷,那里是热。甚至冷中有热,热中有冷,次第而发,周身痛处!
青冢生还在念诵:“以汝骨肉为炉,以汝极气为工,以汝阴阳为炭,以汝经络为铜!合散正逆,无有常规,千变万化,一道为宗!忽然为气,不足控抟,合二为一,亦无足患!至人遗物,独与道俱;真人恬漠,独与道息!释智遗形,超然自丧;寥廓忽荒,与道翱翔!乘流则逝,得坻则止;纵躯委命,不私与己。澹乎若深渊止之静,泛乎若不系之舟……”
我本来被身体内那异常的冷热局面给撩拨的有些焦躁,甚至想睁开眼睛,大声呼和,但一听到青冢生的诵声,暴戾之气竟渐渐的又消退了。
这个不世出的鬼医,朗朗念诵的声音竟仿佛是温和的阳光一样,让人既见明朗,又如沐春风,实在是说不出的舒服。
就连我体内此起彼伏的忽热忽冷,也仿佛一下子变得柔和了,变得温吞了,变得不那么频繁,不那么剧烈,不那么刺激了。
青冢生道:“对了,平和清静为万道之宗,此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正是危机关头,千万不要自误!一旦有失,你便永坠魔道,连我也无能为力,再不能救你!你败了不要紧,这轩辕八宝鉴映照中的一切人等,也全都要坐以待毙了……”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我想要平和清静,体内的极气却又纷纷蒸腾,又如何平和清静得了?
青冢生念道:“至道之要,至静以凝其神,精思以彻其感,不变以应其真,慈惠以成其功,卑柔以存其诚,心无杂念,意不外走,心常归一,意自如如,一心恬然,则四大清适!”
我怔了一下,略有会意,便觉得心境果然更加清明了些。
青冢生继续念道:“万法从心生,心心即是法,语默与动静,皆法所使然。无疑是真心,守一是正法。守一而无疑,法法皆心法。法是心之臣,心是法之主!”
我又有些醒悟,却听青冢生声调陡然提高:“无疑则心正,心正则法灵。守一则心专,心专则法验!风也未动,树也未动,是你的心动了!”
我猛然醒悟,暗道一声:“惭愧!”
还是抱中守一,如此简单的秘诀,竟然忘了,该打!
既悟此节,便入佳境,过不多时,我便觉得自己的心境已经完全平和,神思也完全清静,我自忖无论身体再现何等折磨,都不会起伏一丝波澜。
体内那些微妙的变化,我也不去细细体会了,任凭它们自由发展。
我就像是一尊**容器,容器内装着两根管子,两根管子里各自一股气,本不相容,却偏偏要合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是一昼夜间,又仿佛是一刹那时,体内竟轰然腾起一阵水雾!
那又热又湿似火又似水的气息仿佛一下子把我的五脏六腑全都点着了!
那火焰似乎要从腹部蹿到胃里,又从胃里升腾到喉咙,然后又要从口中喷发出去!
但是我却张不开嘴!
这才是真正的五内俱焚的感受!
这是一种痛楚到说不出来,道不明白让人疯魔让人痴狂的痛楚!
自己被蒸熟了,被蒸透了!
不,是被烧化了,是被烧成灰烬了!
我现在在哪里?
我为什么睁不开眼?又为什么张不开口?
他们还在吗?为什么没人说话?为什么没人理我?
我还存在吗?我在哪里存在?我又以什么形式存在着?
无尽的火海将我吞噬,又有滔天的大浪将我淹没,翻滚着又被烧灼……
这是苦海!这是炼狱!
谁来拉我出去?谁来救我?
老爸?江灵?老妈?奶奶?爷爷?爷爷还活着吗?
青冢生!青冢生呢?青冢生你骗我!
我要去了,对,我是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