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粗粝的宝石,懂得打磨的人才能欣赏它的精致。沉默是刹那的昙花,拥有耐心的人才能回味它的美丽。
在场的这些人,既不懂的打磨仿佛横亘在咽喉的沉默,也没有耐心等待这沉默仿佛昙花一般自己凋零。但他们都懂得力量带来的压迫感会让自己牢牢闭嘴,这种压迫感就来罚罪殿使者留在裴涵阳那身上散发出来的窒息感。于是鸦雀无声。
直到司稷殿、传道殿、持谕殿三使联袂前来,沉默又化作一群四散的黑色乌鸦。
“觉元殿使裴大人,罚罪殿殿使臧大人,不知二位大人对这福寿山开神有何见解?毕竟,恐怕我等要唯您二位马首是瞻了。”持谕使奚仲禄向裴道钧和臧寻真分执揖礼,只一开口,其声便让人觉得此人定是淳厚平和,仿佛二月春风,驱散了那冰冷的气氛化作的徘徊不去的乌鸦。
“哦,牧授使大人也在,风采依旧啊。”
“哼!”梁守槃从鼻子里挤出一声轻哼,也不知是打招呼,还是表达不满。
“自神庙统摄四极,十三殿各有司职,我觉元殿掌修士元力觉醒修习之法,数千年以来,历代先祖潜心竭力,助我族裔立足洪荒,度过生死难关,泽被天下。今之福寿山竟有无道,窃我机密,毁我根基,道钧必为天下修士擒之,以正视听!”
“即便要擒,也当是我罚罪殿分内之事。且当今之世,澹州之外,其余63州在这一百年间便有47州破灭,亿生圣灵化作飞灰。灾祸将近,当此之时,有人开神且有青黄之相,实是我族幸事,多一个人才,便多一分希望。你觉元殿不思如何保全我澹州子民,反倒为了那点私利要扼杀一个天才,当真可耻!”
“我澹州地处中央,我神庙十三殿何其强大,众殿主并殿使何等智慧。知世殿中柳皇遗承泽被万物,岂是你罚罪殿可质疑的?我看是臧寻真夸大其词,包庇不法,图谋不轨才是!哼!”
“二位大人高瞻远瞩,为我族裔延续殚精竭虑,我等有目共睹。现今神庙十三殿,除镇狱一向孤高,春明绝迹,净魂未立之外,各殿主使或本人亲至,或遣心腹,均已悉数到场。只是,我观这青黄精气愈发凝练,想来用不了几时,开神便会完成。当如何处理此事,您二位还是早作决断为妙。”
看不出臧寻真面甲下倒是是何颜色,只是说完这番话的传道殿使韦实甫不由得有些闪躲臧寻真那半侧过来的目光,仿佛有无形利剑直指眉心。
裴道钧看了韦实甫一言,斩钉截铁地道:“擒之以正法!”
臧寻真沉默片刻,以更加冷硬的语气道:“还是那句话,过此剑者,死!”铠甲之上隐隐有火星迸射,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开来。
夔夏青一振脊柱,从头顶抖出几片紫色冰晶,站起身来拔剑而立:“谢觉元殿使赐法。”
臧寻真铠甲之上火光大作,“当真无耻!”
持谕使和传道使的话,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神庙各殿中绝大部分人的真实想法。盖因长久以来,觉元殿、罚罪殿、净魂殿三大势力实力远远强于其他各殿,大部分人长期以来均唯此三大殿马首是瞻。但还有一部分人却只想旁观,根本不想参与到觉元殿和罚罪殿的冲突中来。因此,不管心思如何,在持谕使和传道使一唱一和不着痕迹地挑拨之后,都很明智地选择了做个看客。
这世界,有时做看客比做行动派容易,因为无知即无心,无心便不解其中精彩,只是看个热闹。有时做个行动派又比做个看客容易,因为无知即无畏,无畏便不屑其中艰险,只是求个释怀。因此一场围观,咬牙切、齿捶胸顿足恨不能以身代者有之;起哄造谣、推波助澜巴不得锣鼓喧天者有之。在场诸人,在不起眼的角落斥责觉元殿一向霸道的,指责臧寻真多管闲事的,头头是道针砭时弊的,慌慌张张选择站队的,跃跃欲试准备下场的,都被臧寻真一句冷硬的话彻底点燃。
无论有多少声音,裴道钧一概忽略,臧寻真话音刚刚落地,他便一步迈出,虚空之中无数元力如如燕归巢一般汇聚在他身旁,凝结出一套黑色铠甲覆于其上,裴涵阳凝结的那套与之相比,简陋脆弱得好似泥沙捏成的一般。裴道钧伸手一抖,便就扯出一条长枪,翻手便往臧寻真身上扫去。
各殿围观之人见觉元殿使全力出手,忙不迭往后闪了开去,疾疾如走兽,惶惶如惊鸟,唯恐慢了半拍枉送了性命。那梁守槃亦弃辇而走,唯那斐苍南犹豫片刻,身上青光一闪,捏了一个莲花印往臧寻真身上甩去,再急忙往人群中钻去。此印无杀伤之力,反而有护身之功,只是中印之人,短时之内虽能隔绝外在攻击,却在印诀存续之间难有动作。斐苍南发动净魂殿斐家传承至宝齐光归尘戒,却没有掐其他威力更大的法印,唯独选择了莲花印,也算是颇有用心了。虽齐光归尘戒声威浩大,发动之后印诀必中,但斐苍南功力比之臧寻真乃有萤火与皓月之别,仅在一瞬之间,臧寻真面甲之上红光一闪,莲花印就告湮灭。
只是这刹那之差,裴道钧的长枪就已扫到了眼前,无声无息,已不及闪避。臧寻真左手一横,缠上枪杆,臂甲瞬间碎裂,肌肤爆开,四散飞溅的血珠仿佛铅汞做成箭矢激射而出,那扛着梁守槃大辇的几个力士行动最为缓慢,被黄豆大小的血珠一撞,登时四分五裂,殒命当场。被臧寻真手臂一缠,长枪虽没有扎到他的咽喉,却扎透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