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郁下来,馨黄的灯火照到屋外,光亮在地上拉出两道长长的黑影。
刘正坐在门槛上,抬头望月,擦拭着霸王枪微微失神。
身旁荀攸左手握着竹简,口中说着《荀子》的内容,右手还握着根树枝在地上写字,染莲则坐在幽暗中,胸口压着双手俯身在腿上,歪着脑袋望着地上模模糊糊的字,偶尔跟着念叨一声。
某一刻,刘正突然抬着屁股撞了下荀攸,起身拄枪,一脸嫌弃:“平汉到底什么情况?寄封信说今日傍晚在这里汇合,偏偏什么都不说——到底来不来啊?都吃完饭,喝完药,又等了一个时辰了,朱明都出去几趟了……算了,我也不跟你说这事。你带着莲儿回去行吗?回头你赶紧滚去并州。少给我在这里指手画脚……”
荀攸左手托地,也不起身,歪着腰表情沉重,“姑父,我等不过离别两月有余,你便如此待我?还记得昔日你如何与攸说的吗?当初你可……”
刘正嘴角抽了抽,在染莲忍俊不禁的笑声中,拎起荀攸就往黑暗处走。
“干什么?拙荆刚给我织的衣服,你别给我扯坏了。”荀攸亦步亦趋,等到了院子角落,理着衣襟埋怨道:“不过便是杀了难楼,至于如此待我?”
“我说这事了?”
“不说我也知道你心里记着,十多天不洗澡啊,谁受得了?此后又发生这么多事情,死了这么多兄弟……”
“……行,就算我记着了。可这些我也不想跟你计较。如今的问题是……”
荀攸转身往回走,“不过便是你娘抱怨你几句,我等为人子女,应该的。不让她过来蓟县,万一相思成疾怎么办?而且我可是一点没怠慢啊,又有染姑娘在,你见的时候,你娘心情不是还不错嘛。至于进了蓟县,能抱孙子孙女,那定是心中畅快了。又有刘使君与子干公他们照顾,哪里还有什么麻烦。别担心啦。”
“回来!”刘正一把将荀攸扯回来,勾上他的肩膀,凑过去咬牙切齿道:“我想了很久了,终于让我想明白了。还借着莲儿照顾我,让我娘放心我此次便是出来看看……你把莲儿叫过来,便是打算万不得已之下,当众朝乌桓宣布我与她有了婚事对吧?你不跟着卜己一起去并州,也是打的你来说的主意?觉得我最不会怪罪的人就是你?”
“怎么样?”荀攸拿着竹简拍了拍他的胸口,笑道:“不必道谢,我便是顺水推……”
刘正手一抖,使劲晃了下荀攸的肩膀,“天天睡,睡了两个月了,还没醒?这破计策,你觉得……”
“那我跟她行了吧?颍川荀氏,报出去也能让乌桓安心……”
“安心个屁……你这鸟厮铁了心专好这口是吧?”
荀攸以往与刘正喝酒,没少被取笑老牛啃阿骛那棵嫩草的事情,此时的社会风气其实也无所谓这样,但阿骛毕竟是贫苦出身,荀攸虽然是看对了眼才纳入门的,也怕被人说有纨绔作风。
本质上,他出身荀氏,将经学世家书香门第的出身看得很重,也希望以身作则不辱门楣,何况年龄放在那里,有人说必定会介意,再加上刘正说他有贪恋少女的不良嗜好,此时便也沉声道:“荀某告诉你,郭奉孝铁了心不跟咱们走一条道了,我如今……不,我从始至终可将是你身边第一谋士,你好好招待着我,别出言不逊……”
“呸,文若兄还在呢。”刘正啐了一声,心中有些可惜郭嘉的选择,想着两次摄魂只怕其中一次说什么都要给郭嘉来一下了。
“他算什么?你看他天天权衡,为了大局,这次差点没让你丧命。要是我,这次刀斧手埋伏个一万,让他们有去无回。去他娘的刘使君。咱们才是自己人,咱们的兄弟才是自家兄弟,对吧?”
荀攸说起来豪气干云,刘正虽然明知道不对劲,这话听来却也舒坦,笑了笑后急忙敛容正色道:“少打岔。这么说我猜对了?这事我不同意,赶紧带她回去。”
“啧,你怎么就这么愚钝……”荀攸有些不耐烦道:“子干公要成全此事……你听我说完……他要成全此事,是对染姑娘心中有愧,也觉得凭着染姑娘的身份能在乌桓之事上帮忙。你不要我自然知道。我也没想着趁势逼着你纳她过门。可她总要嫁人吧?便是为了子干公,也得让她尽快找到归宿。”
“你是说……”
“你想啊,子干公想让染姑娘跟着个好人吧?还要能让她享福。北行一路,会遇到多少将士啊。先不管做妻还是做妾。年轻一些的,张燕、太史慈,那不是猛将帅才?公孙越,公孙范,那也是缙绅豪强出身,英勇无畏……再不济,跟着邹校尉去辽东的田国让、田仲承二人……尤其是田约田仲承,一旦他屠了公孙度全族,辽东的情报我等往后就全仰仗他了,不需要人牵制啊?有子干公义女,你再收为义妹,他日找个乌桓大人也收为义女,染姑娘的身份比谁都拿得出去啊。”
刘正微微一愣,荀攸接着道:“至于沮阳城里那几个就暂时不考虑了,此行不成,往后有的是机会……自然,这一次也是要染姑娘在沮阳城中的爹娘知道她与卢二公子的纠葛。便是宋夫人此前被朱明带着过去沮阳,已经交代过了,我等才是始作俑者呀,亲自去道个歉,理所当然的。如此在乌桓人面前也显得我等一视同仁、就事论事。这不是一石多鸟之计啊?”
这话说来有几分道理,想着这年月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