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正三刻,位于故安郊区的一座村庄里。
刘正三人驾驭着三匹马靠着微亮的天色停在一所破旧民居前,马匹自动趴下,赵犊跳下马,当先进门点起油灯出来。
朱明拴了马,拿过霸王枪,扶着拄拐杖的刘正进门,刘正直到坐到床上,才算松了一口气,揉着两边磨得火辣辣的大腿内侧,痛嘶不止。
眼前赵犊朱明大概地收拾着房间,刘正不免恍惚了一下,疲累的同时,心头依旧说不出来的沉重。
这一路跑来,之前他心急火燎地出门,也忘了问一下路人,等到了定兴,确定两百余人不可能都是骑兵,大多步兵,绝对没他骑马快,刘正推算出自己一定是走错路了。
之后问了路人,果然没有见过大批量的人路过定兴,刘正心中更是骂娘,能够想到这种声东击西的狡猾主意,一定是张飞那个心思活络的家伙。
后来朱明赵犊追上来,三人在定兴填饱肚子,休整一番,朱明赵犊聊起刘正让马匹坐下的事情,刘正索性说自己对御马一道有独特的能力,能够和马匹沟通,朱明、赵犊这才松了一口气,确认不是马匹成精,然后对于刘正更是佩服不已,甚至有些惊为天人。
但这个话题只持续了片刻,就被刘正打断,三人讨论了一番关羽张飞的去向,赵犊就分析说,关羽张飞如果真要领兵讨伐程志远,不论是程志远大军位于涿郡西南边的中山国界内这个原因,还是霍奴等人领路,一定会经过故安。
一来,从涿县去中山国只有两条路,既然从涿县到定兴去范阳的官道上没有,那关羽张飞一定是从涿县往西南面走了遒国县,然后再从遒国往西南偏南方向走,到故安,再南下到北新城,然后去中山国。
毕竟,他们两百多人,事实上是没有多少粮草的,想要补给,一定需要依靠城市。
二来,引路的霍奴是故安人,霍奴以往在故安做过游侠,颇有名气,而且故安也是霍奴加入黄巾贼发展信徒的主要区域,这里只要有人知道霍奴被绑,一定会拼性命地救人,而且从游侠到蛾贼,两边恐怕都会出力,到时候召集的人,甚至拥有覆灭关羽张飞整个队伍的力量。
知道关羽张飞可能被霍奴领着自投罗网,刘正就心急如焚,快马加鞭地朝着故安过来,中途因为马匹疲累的关系,走走停停的,以至于快到卯时——也就是凌晨五点,才到赵犊的家中。
“主公,寒舍简陋,你将就一下。朱兄,你我再去探探情况吧?”
等大概打扫完,赵犊又拿起环首刀,脸色却尽是疲惫,两条腿也因为坐久了马匹有些哆嗦。
朱明拿起环首刀还要出去,刘正摆摆手,“行了,都累成这样了,别出去了。已经提前赶过来,就不怕错过,就算错过这次也能赶上。都好好休息养养神。而且马也累了,之前是我让它们强撑的,真的跑不动了。”
他扫视一圈,横躺在床榻上,“就一张席子,一起睡吧。横躺凑合一下。”
朱明怔了怔,这年月同榻而睡就是心腹的待遇,他不免心中感动,“主公……”
“你两都别多说了,这是命令。等睡醒了还得靠你们,我拄着拐杖也走不远。好好休息。我是真累了,先趴会儿。”
刘正说完就闭上眼睛,这一路马不停蹄,他是真累趴了。
赵犊目光微红,十分感动,随后笑起来,“多谢主公。”
“这是你家,你跟我客气什么?都是粗汉子,别说不能一起睡,快躺上来……嗯,不要说话了,熄灯睡觉……”
最后的声音低若蚊吟,朱明没有再拒绝,却不由瞥了眼赵犊,目光闪烁,惊疑不定。
事实上朱明心中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赵犊,毕竟赵犊昨天刚刚投诚,此前还是霍奴的人。
在庄内的时候,人多势众,朱明还能放心一些,而眼下到了故安,属于赵犊的地盘,要是赵犊贼心不死,不管是同屋异心,还是去外面召集人手,恐怕他们两就没命了。
但赵犊像是感动刘正愿意让他同榻而睡的表情不似作伪,朱明扫了几眼,察觉到赵犊的目光也扫过来,心思急转,放下环首刀,躺进床上,“赵兄弟,一起睡吧。”
“哎。”
赵犊点点头,心头一暖,望着两人侧身和衣而睡,分明是对他的信任,随后轻手轻脚地关上门,拿着刚刚放到桌上的被子给刘正还有朱明盖上,熄灯爬上床,和衣睡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一直闭眼假寐的朱明睁开眼睛,听了赵犊沉重的呼吸声很久,安心下来,有些佩服刘正的用人不疑,睡了过去。
而与此同时,刘正呆愣愣地站在梦境之中,望着眼前一副吊起来的帛画怔怔出神。
画上是一位身穿襜褕的男子,长发束起,右手持着竹简,左手按在腰间佩剑上,看上去飘逸洒然,有儒将风韵。
但画得虽好,却少了神韵。
只因为男子的脸上一片空白。
而这,也是让刘正真正愣住的原因。
事实上画本身对刘正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他不会画画,也不懂画,他唯一在意的是这幅画好像是在画他,要不然不可能会没有脸。
而与此同时,在他长久的沉默中,身为梦境主人的荀采也沉默不语,就更让刘正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了。
难道,上次说的那些话……起了作用?
荀采不说话是害羞了,而这幅画也表明了她想知道自己的脸?
刘正愣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