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蓝的天和翠绿的树,叮咚的小溪和清爽的风。
溪边的大石上坐着两个人,穿着破烂补丁衣服的老樵夫和少年。此时,那老樵夫正在望着溪水向身边并不安份的少年讲江湖故事。
“长安城外地府门,有进无出哭煞人,三方茶棚观胜负,北风义庄坐冤魂……”
“赵书雪一剑既出,天地日月为之无光......”
“不可能,那有那么亮的剑!”
“关和裕弹刀一怒,孤魂野鬼也要跪倒......”
“不科学,谁见过鬼神之流?”
能够坐在溪边大石上听老樵夫三叔讲江湖上的故事,对于马铮来说,就是他最坏生活里最幸福的事。
关于赵书雪和关和裕在地府门的那场战斗,马铮已经听三叔说过不知几次,不过他每次都要出言反驳。
三叔口中那些飞天遁地实在是难以想象。
赵书雪一剑可将百丈高山劈成两片也就罢了,至少还勉强可以解释,那关和裕弹弹长刀义庄里的尸体便会起身跳舞是什么鬼?
至于说长安城外那个地府门,本就是比武之所,居然被两人削去三寸泥。
三寸就是十公分,地府门长宽各五十丈,体积就是二千二百五十立方米,按照土壤容重......马铮实在不想告诉三叔,赵书雪和关和裕打一场可以刮走三千多吨也就是六百多万斤泥土!
人怎么可能做到?就算换成大象,那也要三千头才能一次驼走!
“科学?科学是什么?”那被称作三叔的老樵夫不跟少年一般见识,他赤脚泡在叮咚流淌、清澈见底的溪水里,随手用枯枝挑草鞋缝隙里的石子。
“科学就是科学,三叔,信谣传谣是不好的,咱们说说真实的武学好不?轻功高手能空手翻过我们的堡墙不?”
三叔摇头,“我没骗你。”
“耳听为虚,你去过地府门?”
“你怎知我没去过?”
马铮在大石上耍赖般辗转翻滚,他侧转脸背对三叔,像是在生闷气,口中碎碎道:“马家堡距离长安城虽没有十万八千里,但上千里路还是有的,又是国都,三叔你去过才怪了?”
声音很小,但马铮却知道三叔一定能够听见,因为他已经尝试过很多次。
旁人看马铮或许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但他此时眼底闪动的光芒,却跟幼稚半点不沾边。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在一个单纯如泉水的少年眼中,能孕育出如此充满智慧的神采,而马铮言语间嘴角翘起的弧度,却像是一只老狐狸,在嘲笑一只小狐狸。
究竟谁是狐狸?
三叔似是听的无趣,起脚,磕鞋,捆绊带,转去大石头另外一边将柴火扛起甩到后背,道,“那个世界你不懂,你也别指望,根骨太差。”
提及此事,马铮嘴角弧度消失,转为苦笑。不是他自暴自弃,这副身体真的很糟糕。
幼年时先天不足,爹娘死后更是穿不暖,吃不饱,活着都是种幸运,马家堡里似他这样的孩子,每年不死几十个,也要死十几个。
“既然如此三叔你就再讲点吧。那赵书雪美不美?还有关和裕,他武功真是武圣亲传?”转身过去,马铮眨巴着眼睛,眼神纯真。
“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事情咯,谁知道呢?走了走了,再磨蹭太阳下山就麻烦了。”挺直佝偻的腰身,老迈不堪的三叔背后柴火堆竟然差不多有一人高。
此地位于天水城更西北,名义上这片区域姓马,马铮喜欢说是“关张赵马黄”的“马”,但三叔总会纠正他,说五大王府,马家该排第一。
马家先辈们在此处筑起坞堡,为家人修生养息、为帝国抵御外辱。
之后时代变迁,马家开枝散叶,势力逐渐倾向天水城,老坞堡地势偏僻,便愈来愈不受马家人重视。
人气少则百兽生,深山老林里能吃人的玩意儿可不仅仅是大虫和熊瞎子。
“走吧。”三叔手里杵着一根长棍,腕口粗细、笔直浑圆,中段靠上的位置光滑如玉。
马铮跟上三叔步伐。此处离坞堡其实不远,就是路难。
人小力弱气短,体能腿长各方面几不如,马铮能坚持到现在,全凭毅力。埋头赶路,马铮等到汗水沁湿眉梢时,才想起抬头抹汗。
当他的手停在额头上时,却惊讶地发现,三叔不见了。
一个人加跟人一样高的柴火,平白无故消失了?
“难道被我超过了?”
马铮转过身去看来路,鬼影子都没一个。
而他还没来得及回转,耳中便听到“嘚嘚”、“嘚嘚”之声。
“马?”
急骤蹄声似暴雨沿小径扑来。
听时还在远处,回头便已及身。
“救命啊~”
劲风扑满嘴,马铮仰脖抬头,瞠目结舌看着天空中一条马“鞭”摇摇晃晃,一闪而过。
他不是没有想过蹲下,可他身体不同于常人,有时候实在是反应不过来。
白马,白衣,白披风。
白马之后还跟着四个骑士。
黑马,黑甲,黑着脸。
接踵而至的蹄声让马铮放下视线,但却还是慢了一拍。
马家子弟骑兵,名玄甲,远射弩,近使棍,杀阵无敌。
此时远处,便有十六根弩箭自弩弓中喷涌而出,而那些弩箭却并非向那白衣骑士而去,看那弩箭的轨迹应是射向那白衣的座骑。可偏在此时,那一骑白马越过了马铮,阴差阳错下,马铮倒成了标靶。
那四骑离马铮不过四丈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