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无涯一直凝神站在月光里,他总觉得这里的月光不如山里的更清更冽,可能是沾染了尘世的浮华,从而有了尘世的温度,总让人觉得连月光里都似乎有了她的身影。
这是一种很有意思的感情,没来洛阳之前,他一直住在深山里,几乎是每一天都能收到洛阳城中传来的消息。
乱七八糟这样那样的消息里,他总是一眼可以看见“长公主”这三个字。
那个时候,他还一次都不曾见过她哩。
可每天晚上,对着山里的月亮,在脑海里勾勒着长公主的身影,就成了他每天必须要做的事情。
在他的脑海里,起初的长公主是个一笑起来两眼弯弯的小姑娘。
那是有一年的冬天他去山下的市集,见到的一个小女孩。他见到她的时候,她浑身高热,双眼涣散,被她的母亲紧紧地包裹在怀里,他知道再过个一时半刻,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她了。不知怎地,他看着她突然就想起来了那个洛阳城中不曾见过面的长公主,鬼使神差地出了手。
那个女孩醒过来的时候,对着他一笑,两眼弯弯。他当时就觉得长公主笑起来一定也是这样的,眼睛一弯,把人的心都弯了进去。
再后来在他心里,小姑娘长成了大姑娘,笑起来的时候也是眉眼弯弯的。
等到他来了洛阳城,双福桥上惊鸿的一见,忽地觉得,就是长公主不爱笑,只淡淡地瞧上他一眼,就已将他勾到她的眼睛里。这才鬼使神差地又特地拦了她一次,只为得到她轻轻的一扫眼睛。
他想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想不明白索性不要想,他只知道除了月亮,他有了另一个信仰,就同月亮一般,也是高不可攀的。
此时此地,朱无涯便一直在想裴金玉笑的样子,就是因为没有见过,才更加的吸引人心绪。
月影看不懂神巫大人的心思,但女人的直觉很灵敏,她觉得神巫大人与从前不太一样了。究竟是什么地方不一样,她又说不清。
这时候的月影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上前两步,期颐可以好好地看看自己日思夜想的身影。
可,神巫大人的反应自然是异常的敏锐,她不过将将迈近了一步,他已经转了脸将她看定。
那如月神一般清俊的容颜,直直地撞进了人的心里,月影赶忙低下了头,只听神巫大人道:“你赶紧回宫吧!”
“是。”
“照顾好那孩子。”
“是。”
“务必让那孩子只听你一个人的话。”
“是。神巫大人,属下不明,为何神巫大人不让属下杀掉穆秋霜?她已经没用了。”
“我答应过她哥哥要留她一条性命,既然是我应的事情,自然是要说话算数的,给她吃了秘药,不怕她乱说话。”
“是。”
哪怕神巫大人说月亮是方的,月影也会毫不犹豫地答“是”就对了。在她的心里,神巫大人就是她的一切,胜过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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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和代王的心思差不多是一样的。
看来这世间的人,爱人的那个大都是一样的心理。
被爱的则有的只觉荣幸,有的就觉心惊……
裴金玉一回忆起酒窖里那个似吻非吻的碰触,就忍不住心惊不已。
那感觉给人太过熟悉,怎么说呢,裴金玉笃定,酒窖里的那人是熟人,一定是见过面的,这就想到了朱无涯的身上去。
朱无涯很可能就是巫医,这是她和她爹共同的认定。
可他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门挑衅,譬如上一次故意挑衅代王,这一次又故意招惹她。
真不知他到底怀着什么样的目的。
裴金玉想来想去,不得要领,不如自己也送他一份“礼”。
礼尚往来,收礼了势必要送回去。
吩咐了裴筝,将那蒙面人遗落的面巾给朱无涯送去。
虽说朱无涯婉拒了皇帝的赐官,他如今仍是每日都要进宫一次,有的时候是去东宫看太子,有的时候是去皇帝那里看度乘大圣,总是日出而进,日落而出,却从不肯在宫中过夜。
这一日,朱无涯落日时分才回了仓平巷租住的小院,一踏进院门,就发觉了异常。
他不动声色地进了屋。
裴筝便从房梁之上飞扑下来。
两人交上了手,裴筝用八分力之时,两人是平手。裴筝全力以赴之时,两人还是平手。裴筝已知他深不可测,也不恋战,一个飞身跃出了窗外,这才将那块面巾用连弩射在了窗棂之上。
朱无涯一看那面巾,顿时笑了出来。
干了坏事,被人揭穿了,还能厚着脸皮笑出来,可见此人不止武功功底深不可测,连心理素质也是杠杠的。
非常人能比。
譬如裴宝就比不了。
裴金玉那里因着朱无涯占据了思绪,还没来得急告诉刘彩,裴老太太想为裴七里求娶她的事情,刘彩她娘已将建信侯夫人是如何打听她的人品,一一道给了女儿听。
刘彩逮了裴宝好几天,今日终于逮住了他,将他揪到了一旁问:“你娘是什么意思啊?”
裴宝顿时红了脸,嘴上却道:“什么什么意思啊?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哩。”这是没好意思承认,是他将心思说给了他娘听。
这不是想着,万一不成,还能将一切推到他娘的身上,然后他和刘彩还能做师兄妹嘛!
刘彩不信啊,说:“你少糊弄我,我娘给我哥相媳妇之前,相的是谁家的闺女,还会事先说给他听,我就不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