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被平放在了正厅中间的地上,宇文长清挥退了下人,只留沈归燕主仆二人。
热茶入手,好一会儿才有了知觉,她的神智也才慢慢回来。沈归燕抬眼的时候,就看见宇文长清正捞着袍子半跪在地上,皱着眉头一点点查看四喜身上的伤痕。
那些伤实在是叫人看着都发指,看一次就让她眼红一次。
“的确是长刀所伤,等我问清下头,若是当真有人去伤了人,定然也是要给死者一个交代的。”半晌之后,宇文长清轻声开口,抬头看着沈归燕道:“只是少夫人今日难得鲁莽,竟抱着尸体闯了宇文府,倒是让旁人惊愕。”
身子微微发抖,沈归燕看着地上的尸体,麻木地抬了抬唇角:“若是不这样,将军哪会当真抓出府里的凶手?本就是草根百姓命,若是归燕还无声无息,岂不是要让这桩命案沉了下去?”
官官相护,今日也是有她来替四喜一家要公道。换了其他家被侍卫打死的,怕是要告状也没处去说。
宇文长清挑眉,带着些笑意看着她道:“这本也不是少夫人该管的事情,少夫人就不怕本将军一怒之下,不卖你顾府的颜面吗?”
沈归燕抿唇:“归燕不是要管,而是要告。将军并非麻木残暴之人,就算不卖顾府的颜面,得知宇文府与命案牵连,也定然会给个说法,比去衙门有用得多。”
其实说到底,她是知道宇文长清与顾朝北背后是交好的,才敢这样大胆。就笃定了这人不会告了她去,只会帮忙兜着。而她要的,不过是让他交出凶手,杀人偿命。
第一次见这人的时候就有些诧异,好奇他为何会半夜出现在沈府。后头见他与顾朝北走得那样近,与他是一样的放荡不羁,沈归燕下意识地就觉得宇文长清也该是个好人。
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少夫人心地仁厚,今日闯府一事我也不会与你计较。就等查清真相吧。”宇文长清站起来,吩咐人去通知衙门仵作,又让人去细问府里侍卫调度。
看他没打算逃脱罪责,沈归燕身子放松不少,靠在椅子里,眼前竟然有些发黑。
她情绪很少大动,今日的确是失了常态。现在仔细想来,带着四喜的尸体闯宇文府,虽说能给他们讨个公道,但是自己大概又会落了皇后的恨。
堂堂一国之母,与小民过不去,更是为了给她个教训,肆意杀害百姓。这样的人,真能长久坐稳那凤位?
沈归燕不信。
宝扇站在沈归燕旁边,看着那宇文将军出去了又进来,扫了自家小姐好几眼,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
为什么不坐主位?宝扇有些好奇地打量他。
世人都道这宇文将军长鸾凤之威,不忠于帝,肆意妄为。她怎么瞧着这人却是温和有礼,连小姐今日如此大胆的行为都容下了。
并且,明明是被扣上了“凶手”的帽子,这人竟然还能笑眯眯的,心态真好。
宝扇不懂的是,人行有异,必有缘由。宇文长清是谁啊,出了名的脾气古怪,高兴时候一杯茶都能赏下人一座宅子,生气起来满桌珍馐也掀了个底儿朝天。从来不曾看人脸色,哪怕皇后对他,也是礼让三分,厚遇有加。
为什么对沈归燕态度这样好?那是因为他对她一直很好奇,逮着这么个缘由能有些交集,宇文大将军自然是十分乐意。
坐着没一会儿,就有近侍进来在宇文长清耳边嘀咕了两句。他点头,看着沈归燕道:“查到了。”
沈归燕坐直了身子。
“今日早上,厚德曾经带人出过府。”宇文长清起身道:“他现在去了校场,少夫人要随在下一同前去吗?”
校场?沈归燕微微一愣,垂了眸子道:“好。”
“正好顾提辖也在校场,少夫人今日伤心过度,等会还是同顾提辖一同回府为好。”宇文长清看着她道:“至于死者的尸首,在下会下令停放在衙门验尸之处。”
他一切都安排得很妥当,沈归燕也就没有再多说,跟着出门上马车。
“小姐,您觉不觉得宇文将军怪怪的?”宝扇坐在马车上,轻声嘀咕:“那宇文厚德不是他的亲戚么?他都面不改色的。若凶手当真是他,他难不成还亲手送自己亲戚上刑场?”
沈归燕低笑一声:“你想多了,只要动手的不是宇文厚德,他就不会有事。我要找来给四喜一家赔命的,只是动手那几个畜生。剩下牵扯着的人,位高权重,关系复杂,一时半会处理不了。”
“奴婢明白了。”宝扇恍然点头,却还是忍不住道:“可是那也不对啊,堂堂大将军,怎么这样好说话的,奴婢总觉得他看您的目光里头有什么东西闪亮亮的,说不上是什么…”
“管那些做什么。”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沈归燕道:“只愿此事快些了结,我也实在是累了…”
心头背着的包袱放不下,一步步走着都要费尽全身力气。
宝扇叹了口气,体贴地帮她揉着额角。
宇文长清在马车前头骑马,身边的侍从罗卫看了一眼后头,轻声道:“属下已经将人都拦下来了,宫里那位也不会知道今日顾四少夫人之事。只是将军,厚德大人那边…”
“查出来是他,那就是他。”宇文长清道:“此事若不是归燕来说,连我都是不知道的。他都能越过我拿消息了,也是好本事。该长长记性了。”
罗卫点头,看了看自家将军的神色,又补充了一句:“将军,后头马车里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