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玢是特意研究过这措辞的,她认真想了半天——
今天这件事情,是为了要用五族的蛊来引出返生蛊隐藏的地点,为了万化归一,必须要将五族的蛊虫凝结为一只蛊虫,这事情但凡蛊族的人都再熟悉不过,可以说是每个蛊师的入门功课,他们其中每个人,包括唐鬼这种野路子在内,最初学习炼蛊的时候,也是先用蛇、蝎、金蟾、蜈蚣和壁虎这五种毒虫炼出第一只蛊的,只不过,现在的情况则是用五族各家的五种蛊,来炼成同一种蛊。
也就是说,用毒虫炼,那叫做炼蛊,但用五族的蛊来炼的话……金玢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斗蛊”这个词比较贴切。
只是当金玢因为自己这个准确的措辞而沾沾自喜的时候,却没想到她这个词给在做的其他几人带来了莫大的压力。
五族斗蛊……包括在场的唐鬼、金寒池、叶君霖、章杳和文戚在内,可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毕竟,自他们的有生以来,还从未见过这种场面,更是从没想过自己有资格成为亲历者之一。
五族之间早有协定,想想看,五族甚至有所约定,各家自有镇宅蛊,决不允许他族带着蛊术进入自己的领地,更何况是斗蛊。
金玢却没理会这人脸上的顾虑神情,只是自顾自地将五只蛊坛都摆在了原本摆着祖宗牌位的地方,她在地上踩了踩后,不由得骂了声娘,“真是啊,有些事情就是不能让外人来做!”
众人看到金玢落脚的地方时,已经明白了她的抱怨从何而来——五族中有个同样的规则,甚至五族之外的所有蛊师都是如此,但凡是天井下面正对着的位置,都会留着一块砖是松动的,金玢之所以骂人,是因为重建齐家大宅的百姓们没有留出那块松动的砖,但毕竟他们不是蛊门中人,细细想来,这事情也怪不来他们,除了蛊族之外谁又知道这道理呢?
没人劝说金玢,章杳和唐鬼默契地到外面找来了铁锹等工具上前帮她挖开砖块,又在下面动土,挖出一块三尺见方的空地,直到这时,金玢才吹了个口哨,命齐家人送来早已准备好的泥坛。
各家炼蛊时,所用的坛子大小不一,祖宗们在这一点上没有做出过分的规定,五族也各自变通,反正祖宗没说死的事儿,那就是活的,是可以视情况而改动的,各家便渐渐因他们所炼蛊术不同,确定出了不同的蛊坛规格。
但金玢今天所准备的,绝对算大号,先炼生蛊和阴蛊不同,阴蛊蛊虫大多较小,所取得材料也是重质量而不重个头儿,而就算是生蛊,蛊虫也是在炼出来成型后才逐渐成长,犯不上在初使时就摆这么大阵仗。
所幸金玢倒是坦然给出了答案,“没什么,既然都是五族的精英,各位的蛊虫自然也非同凡响,给个大家伙,让你们好好操练!”
金玢接下来的这句话,更是让几人心思复杂,他们都明白今天炼蛊的目的,找返生蛊,这是所有人共同的欲求,但是往下细分的话……
五族的蛊要在一起炼
出一个蛊,彼此之间自然要有争斗,虽说目的相同,是为了让最后活下来的蛊虫能在汲取了五族毒素后帮他们找到返生蛊,可谁能说自己没有半点儿私心?谁能说自己没想过要让自己的蛊虫胜出才显得脸上有光?有些事情虽然是不能直接说出来的,它与中国传统教授了几千年的礼数、规则有关,但谁都得承认,那些东西就是人心中自然而言必须会滋养出来的。
只不过在结果出来之前,几人也不能多说什么,一个个都小心翼翼地藏着自己的小心思,故作谦让实则激进地将自己的蛊虫塞进金玢手中。
曾有人说过,毒虫先后进入蛊坛的顺序也有可能影响炼蛊的情况,他们的理论源自于毒虫最先熟悉蛊坛的情况就更有可能取胜,而在五族中,他们也依照这个规则,每次炼蛊的时候都是最先将自家本命的蛊虫率先放入蛊坛,只不过他们长久以来的经验都告诉他们这其实毫无根据,有时候哪怕提前几天先把本命的毒虫放进蛊坛中,却还是无法改变毒虫最后被吞噬的现实,只不过此时此刻这种迷信却是他们唯一紧握不放的希望,几人争先恐后先将自家的蛊虫递给金玢。
然而,金玢好像根本不懂这规则似的,完全是凭着性子随便将蛊虫放进蛊坛,这几人中,除了章杳的蛊虫是放在蛊坛里的之外,金寒池、叶君霖、唐鬼和齐孤鸿的蛊虫都是自己跳进蛊坛中的。
这一情形不由得令他们心中有些感慨——正如那句“子非鱼”所说的,他们不是蛊虫,自然了解不了蛊虫的心思,而蛊虫不知道它们自己争先恐后跳入的其实是一场若非胜就是死的斗局……就像人,每天追着利益跑,却不知有时候正是利益将他们推进绝境……
这个感慨让几人突然忘记了自己正在做什么,只是呆呆望着蛊虫不做声。
倒是金玢有些忙碌,青螣、独瑟、詹丑和虎麟的蛊虫倒是都跳进蛊坛了,而且在一瞬间便响起嘶斗的声音,可她捧着章家的赤蛰蛊虫,那只蛊却没有要进去的意思,金玢也顾不上什么礼教规则,只好粗鲁地在蛊坛上使劲儿拍了半天,还不忘瞪眼怒视文戚一眼,意思是说,你先吹出来自己的蛊虫多么厉害怎么这时候怯场了?
直到她费了好半天工夫,那赤蛰家的蛊虫才咕噜一声滚进蛊坛,就好像是人,身不由己被推进命运。
“好了!”
金玢说了这么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