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呀,明晚就是你的大日子,今儿便不必苦练舞艺,好好歇息一日吧。”王妈妈翘起小手指头的右手,轻轻拍了拍鱼璇玑的手背,笑容满面地走了出去。
待房门关上,走廊内的脚步声渐远,鱼璇玑掏出手帕,一下一下擦起手背。一直擦到手背通红,才冷冷一笑,把手帕丢到纸篓里。
什么大日子?说白了,就是首夜的拍卖。
她,鱼璇玑,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而是雍京城的知名青楼,明月坊的当家花魁。今年一十六岁,在明月坊中待了十年,从一个端茶送水的小丫头,一步步爬到当家花魁的位子上。
明晚就是她彻底堕入肮脏的日子。她知道,王妈妈已经收到无数人嘱咐。而她的主人,不是哪位一掷千金的富商公子,便是哪位勋贵家的纨绔少爷。
鱼璇玑既没有向姐妹们炫耀,也没有假惺惺自怨自艾。她一早跟王妈妈商量好了,卖身的钱,分她三成。
这世道没有任何人是靠得住的,只有钱才是傍身之物。这个道理,自从六岁时被卖到明月坊,鱼璇玑就懂得了。
亲爹亲娘尚能冷血卖女,旁人又如何靠得住呢?唯有自己,唯有黄白之物,才是真实的。
为了明晚的惊艳,鱼璇玑已经连续苦练三个月的舞艺与琴技。今日再不想动了,只想躺在床上狠狠睡上一觉。
只是,闭上眼睛良久,直到眼皮都涩了,却始终毫无睡意。鱼璇玑睁开眼睛,望着头顶上锦绣花纹的帐幔,转过头看向满室的花样锦绣,脑中不期然浮现出十年前。
过去的日子已经模糊了,唯独那一日的记忆,清晰分明。娘躲在房里哄着弟弟,爹搓着手对她说:“闺女啊,咱家实在是养不活你,爹把你送去一个有花衣裳穿,有大鱼大肉吃的地方好不好?”
她看了一眼矮小的土墙屋子,墙壁坑坑洼洼许多洞,既不遮风也不挡雨,说:“好。”
家里实在穷苦,就连果腹都艰难。她甚至只有一件衣裳,是娘的旧衣裳改小了的,穿了又穿,缝了又缝。而弟弟出生后,日子便愈发难过了。
她不愿意爹娘如此辛苦,也不愿意小弟弟每日饿得直哭。既然卖了她能够贴补家里,她是甘愿的。
只不过,爹却没有把她卖进大户人家做丫鬟,而是卖进了青楼——青楼肯多给五两银子。
从此,再想到弟弟的哭声,娘的哄慰,父亲的歉疚,鱼璇玑心中只有两个字——活该!
她恨他们,再不肯原谅。
“咚咚——”房门忽然被敲响了,“璇玑姑娘,有客人要见你。”
鱼璇玑回过神,看向门口冷冷说道:“妈妈没有告诉你?我是不接客的。”
“是一位特别的客人。”门外的声音说道,“是小秦夫人。”
小秦夫人?鱼璇玑皱眉思考片刻,慢慢坐起身来:“哪个小秦夫人?”
“就是我。”房门忽然被打开了,走进来一个年轻妇人。容貌十分平庸,只有一双漆黑沉静的眼睛,初看时只觉不同,看得久了便觉格外动人。
“你是谁?找我做什么?”鱼璇玑从床上起身,倒茶待客。
一般人是进不来明月坊的,尤其是女人。而王妈妈居然让此人进来,足以证明此人的不凡之处。鱼璇玑虽然心情不好,却也不想得罪客人。
那个女子笑了一下,说道:“我是秦记布坊的小秦夫人。”
“是你?”鱼璇玑不由得有些惊讶。
不论是秦记布坊,还是小秦夫人,在京中的名头都是响当当的。
秦记布坊,在三年前的四国来朝比试中,所做的一切举措,令人印象深刻。三年过去,秦记布坊所出的曲裾、襦裙等,早已风靡雍京城。并在闲云坊的推广之下,在各处州城都卖得火热。
小秦夫人,则是一位奇女子。
之所以称她为“小秦夫人”,乃是因为秦记布坊的创办人姓秦,人们尊称一声秦夫人。只可惜,天妒英才,秦夫人早逝。而这位小秦夫人,在秦夫人逝去一年后出现在秦记布坊,辅助三秀管理事务。因为也姓秦,众人便称其为“小秦夫人”。
有人传闻,这位小秦夫人乃是轩王妃。
鱼璇玑对此也有些好奇,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一手撑腮,看着对面的女子试探道:“小秦夫人,不知璇玑可需要行礼?”
小秦夫人将带来的盒子放在桌上,笑着答道:“白占便宜的事,我又何必拒绝呢?”
鱼璇玑的眼睛闪了闪,仍旧是懒洋洋地道:“小秦夫人讲话可真是滴水不漏。”
“做这行的,稍微漏一点儿,那可就不得了了。”小秦夫人冲她眨了眨眼,打开带来的盒子,说道:“我今日前来,乃是有一物给璇玑姑娘。”
鱼璇玑心中好奇,便盯着她的动作。但见她打开盒子,从中取出一物,乃是两瓣巴掌大小的棉质小碗,横竖皆有两条带子连接,里边光滑,外头绣满精致花纹,看起来格外精致。
“此是何物?”鱼璇玑来了兴趣,接过来把玩起来。
秦记布坊不出凡品,此物想来有着别样的用途。鱼璇玑把玩到一半,忽然发现两瓣小碗的间距与弧度,刚好可以扣在胸前。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小秦夫人:“是这样用的?”
小秦夫人笑着点头:“璇玑姑娘真是心思锦绣。不错,便是用在此处。”
鱼璇玑把胸衣从胸前拿下来,放在桌上随意地把玩,目光无意掠过墙角,轻笑一声道:“小秦夫人可是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