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已经升起很高,夏季的酷热开始昭显。秦羽瑶走在路边的阴影里,躲避着炙热的日头,只觉得肚子里咕咕叫得厉害。前后望了一会儿,折身走回,来到一家包子铺门前:“来两只肉包子。”
握着两只包子,秦羽瑶一边啃着,一边朝记忆中的药铺走去。方才那陈掌柜见着八角时,分明是连听都没有听过。据此来看,此处世界根本没有发掘这一种东西。
然而此事,既好也坏。好处在于,她是唯一识得这八角功效的人,定然可以卖得好价钱。坏处在于,其他人并不识得这八角,出于安全考虑,药铺多半不会收购。想到这里,秦羽瑶皱起眉头。
边走边思考中,药铺的位置近了。此时的药铺里面并没有病人抓药,掌柜坐在柜台后面,懒洋洋地打着扇子。偶尔指点一下身后坐在马扎上,满头大汗捻着药捻子的伙计:“不够碎,继续捻。”
秦羽瑶在门口站了片刻,却掉头走了。
就在药铺的不远处,隔着几间铺面的位置,有一家医馆。医馆里倒是有两名病人,坐在小矮凳上由大夫把脉:“……此症为肠辟,你来得及时,并无大碍。稍后我与你开一张方子,你去前头药铺里抓些药煎来吃了,过得几日便好。”
松开病人的手腕,老大夫挽起袖子,执笔挥写一番,吹干墨迹递与他:“你去吧。”等病人起身离开,抬手招呼道:“下一位。”
秦羽瑶并不着急,等到病人全都走了,才摘下小背篓走了进去。
“你……”老大夫抬头只见一名妙龄女子坐下来,长长的眉毛动了动,大略打量一番,说道:“你有何不适?”
秦羽瑶摊开手掌,将几颗八角放在桌上,说道:“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是向老大夫推荐一味药材。”
闻得此言,老大夫的脸拉了下来:“哼,年纪轻轻,竟做得这等下作事!老朽这里乃是医馆,岂容你铜臭玷污?快些走开!走走走!”一连说了几个“走”字,仿佛怕秦羽瑶不识趣,不耐烦地挥袖撵道。
但凡有些真本事的人,骨子里难免清高。秦羽瑶见多了这样的人,何况在这古代,士农工商,做买卖的人是最不被人看重的。故而也不生气,只是平心静气地道:“老大夫说我浑身铜臭味,我却不敢当。”
“老朽这里是医馆,你既然没病,快些离去!”老大夫活了几十年,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只瞧着秦羽瑶不卑不亢的样子,心中便明晓了,这不是寻常的妇人,心中定然有些不一般的打算。然而这种人,却是老大夫最不耐烦打交道的:“老朽还有病人,你不看病,莫误着旁人!”
秦羽瑶扭头一瞧,果然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少年,穿得破破烂烂,脸庞缭绕病气。
“既然老大夫认定我浑身铜臭,我也不再辩解。不若这般,这味药材,我送老大夫半斤。”老大夫闻言,倒是有些诧异,秦羽瑶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不仅如此,我再送老大夫一个药方。”
“老朽倒要瞧瞧,你口中所说的药方,到底是什么?”老大夫行医半生,治过的病症没有八百也有一千。只见秦羽瑶年纪轻轻,便大言不惭地送他药方子,心中很是不以为然。
秦羽瑶捏起一颗八角,不疾不徐地从头开始解说:“此药材名为八角,其性温,其味辛。有温阳散寒,理气止痛之功效。可用于医治寒呕逆,寒疝腹痛,肾虚腰痛,干、湿脚气等症。我今天要送老大夫的一个方子,便是医治腰重刺胀的。取八角,炒,为末,食前酒服二钱。”
听罢,老大夫不由得怔了怔。
秦羽瑶弯腰从背篓里又取了些八角,约莫半斤,放在老大夫的桌案上,用纸张包了起来:“这里是半斤,送给您了。倘若日后有人得了这个病症,便劳烦老大夫用我说的方子来治。若治好了,便算我的造化,没有白白进山辛苦采摘。若治不好,老大夫尽管让病人去找我,我家就住在秀水村尾,再不会错认。”
“你——”老大夫对旁的可以不放在心上,唯独药方,却是他的命根子。听得秦羽瑶如此说道,不由得抬眼去观她的眼睛。但见一片清澈见底,没有丝毫狡诈私心,内心不由得有些信了:“你是如何知晓这味药材的功效?”
秦羽瑶淡淡地答道:“从书上看来的。”
“从什么书上?”老大夫忍不住问道。话刚出口便后悔了,这是人家的秘密,如何能轻易说出?再看着秦羽瑶淡然宁静的神情,像极了落魄世家的小姐,虽然穿着破旧农妇衣裳,仍然不掩骨子里的明朗聪慧。顿了顿,坐直身体,捋了捋胡须说道:“好,此半斤药材暂时放在我处。”
秦羽瑶站起身,躬身一礼:“若是造福百姓,也算是一桩功德。”说罢,不再纠缠,背弃小背篓走了出去。
老大夫没有挽留,而是招手给门口的少年诊起脉来。秦羽瑶听着身后的问答声,淡然一笑,并无一丝后悔。本来便是如此,哪有轻易做成的买卖?能够在陈记调料铺子卖出三两八百文钱,已是大获所得。
至于卖给药铺,一时之间却急不得。医馆的老大夫尚且不认得这药材,更遑论药铺的掌柜?只能从老大夫这里入手,徐徐图之。
走出医馆,渐而炙热的日头烤在身上,很快便出了汗。秦羽瑶躲在路边的屋檐阴影下,仔细想了一番,迈起脚步往青阳镇上最大的食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