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楚昱恼怒地瞪着他道:“放我下来!”
重苍却对他的抗议置若罔闻,欣赏了一会儿楚昱不停踢蹬的小爪子,他便再次将雏鸟抱在怀里,淡淡道:“我们该回去了。”
虽然从重苍那张凛若冰霜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但楚昱还是觉得他从自己的窘态中获得了满足,一旦被这种念头先入为主,楚昱便越想越觉得憋屈,怎么也迈不过心里那道坎——被人拿来当作逗闷子的玩意儿,随意地搓扁揉圆……这样和那些被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又有什么区别?
胸腔中顿时涌上一股难消的郁气,楚昱狠狠啄了一口重苍的手背,趁其怔愣之际,便拍打着翅膀跃出他的怀里,落在石桌上化成了人形。
傍晚的夕阳此刻已经沉入天际的尽头,与粼粼水波恍若融为一体,楚昱背对着重苍坐在石桌上,挺直的脊背却莫名透着一丝落寞。
重苍蹙眉,他手背上被楚昱鸟喙碰触过的那块皮肤,正燃烧着一簇细小的火苗,这东西自然伤不了他分毫,只是被那青色火苗灼烧过的地方,却缓缓浮现出深青色的树皮。
目光黯淡了一瞬,重苍随后便轻晃了一下手掌,那块皮肤旋即就恢复了正常的白皙平滑。
他若无其事地走到石桌旁,迎着那斜照的暮光望过去,沉声道:“不甘心吗?”
“事到如今,不甘心又有什么用?”楚昱苦笑一声,他接着摇摇头自嘲道:“妖主大人壮志凌云,日理万机,难道也会关心我一只小鸟心中的想法吗?”
楚昱说着便从石桌上跳下来,他身上只穿着鸟羽化作的薄衫,落日的余晖更将他的肌肤衬得莹润如玉,他赤着脚走进浅水里,感受到自脚底传来的彻骨寒意,他张开双臂,深深吐出一口气,转头逆光对重苍道:“落日虽美,可也不过是一段尾声,妖主大人在穹屠山顶看惯了高山云海,白衣苍狗,想来不会熟悉这样的风景吧?毕竟这世间有天地乾坤,万千奥秘等你去探知,你又怎么会了解芸芸众生在红尘俗世间……摸爬滚打的挣扎与不甘呢?”
重苍沉默良久,才轻声道:“你又懂我的什么?”
“是啊,我不过区区一只燕雀,又怎么敢妄自揣测鸿鹄的志向呢?”楚昱嘴角泛起一丝弧度,又在即将绽放时戛然而止,让这个微笑堪称恰到好处,不卑亦不亢。
“…………”
落日的最后一丝光芒渐渐消弭,晦暗的天光映照在重苍半张脸上,他眼睫似乎低垂了片刻,便倏然转过身,背对楚昱镇静道:“你该随我回去了,别忘了你现在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妖主大人的‘教诲’,楚昱自然时刻都不敢忘。”楚昱反唇相讥,他从容不迫地走回亭台,随手捡起石桌上的酒杯,洒脱地将里面的酒水一饮而尽,便迈步朝重苍走过去。
“楚昱……”听出那话中的揶揄之意,重苍略微不悦,刚想出言警告,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扑通”一声。
重苍霎时回过身来,只见方才长身玉立的青年已然不见,只有石桌下面趴着一个仿佛快要融化的红团子,两只翅膀无精打采地瘫软着,头顶原本神气洋洋的冠羽也蔫了下去,俨然一副喝了假酒的模样。
重苍:“…………”
他走过去俯身抱起那只醉醺醺的雏鸟,毛茸茸的身子瞬间便往他怀里拱了拱,小脑袋也一头扎进了他的臂弯里,重苍站在原地恍惚了片刻,只感觉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涌入四肢百骸。
闭上眼,他把那股逐渐升起的异样强行压了下去。
他不该输给本能,也不该输给天命。
再睁开,重苍的眼里已经是一片清明,轻抚了两下怀中的毛团,便获得雏鸟一声舒适的莺莺低鸣。
他脚尖一点,便乘起清风,身影朝天边渐渐远去。
……
……
静谧的大殿中突然荡起一阵波澜,下一瞬,重苍就怀抱着楚昱,凭空出现在大殿中央,还未来得及将睡得天昏地暗的雏鸟放下,重苍的眼中就倏然闪过一丝戒备。
黑暗中,无数的藤蔓扭转在一起,就像一条诡秘的冥河,无声无息地朝重苍奔涌而来,重苍嘴角含有一丝冷笑,他身躯岿然不动,只改为单手抱着楚昱,另一只手则空闲出来,在空中平静的打了个响指。
刹那间,所以靠近他的藤蔓都溃烂枯萎,分崩离析,抽搐着缩回了屏风之中。
但很快,屏风内的梧桐本体就再次焕发出无限生机,就连横在外面的半截树身,也在昏暗的光线中散发着点点荧光,照亮了这一方天地,仿佛它有使不尽的蓬勃精力可供驱使。
气氛凝固了半晌,屏风上水墨滚动,渐渐氤氲出一道和重苍几乎一模一样的身影,他如同游魂般悠然飘出来,双目深邃但却毫无光彩,静静地注视着重苍。
“化神态?”重苍稍有些讶异,但转而就化为一脸漠然,道:“看来他给了你不少好处,不过也无妨,就算妖力再高……你也只不过是个任由yù_wàng摆布的低阶妖怪罢了。”
阿紫似有不解地望着他,无神的眼底浮现出丝丝敌意与垂涎,它脑海里有个隐约却强烈的念头——眼前这个妖怪,只要吃了他,它就能更上一步,摆脱浑噩,变得聪明,就能让楚楚永远留在它身边,好想吃……
尽管这个念头强烈地几欲冲出脑海,但阿紫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它的本能告诉它,眼前的这个妖怪要比它的楚楚厉害得多,在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