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导员心急火燎。
他再次敲门。
没人应。
再敲。
里面沉默。
还敲。
门忽的拉开,营长蹿出来,带着一股风,一把攥住指导员的手臂,迅猛将他带到走廊拐弯处。
“你到底要干什么?”张春阳显然在压抑着怒气。
“我,”指导员的腕子上一阵剧痛,他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由喝道:
“张春阳,你拿我当敌人吗?”
张春阳稍一迟滞,指导员挣脱出来。
仍是疼痛难忍。
张春阳这个恶魔。
“那你说说,今天夜里你这是抽的什么疯?”
张春阳抱臂,怒目逼向他。
指导员又疼又气,可是又觉得自己应该把事情讲清楚。不然他今夜根本就见不到刘爱华。
“我今天必须见到刘爱华。”
指导员这句话一说完,就听咔的一声,张春阳的拳头攥紧了。
指导员急忙后退一步:
“你听我说完……”
“请你尊重她,称呼她营长爱人。”张春阳冷声道。
指导员不清楚称呼她刘爱华,跟称呼她营长爱人,怎么就一个尊重,一个不尊重了。
可是他这会儿顾不上这个,急忙答应道:
“好,是营长爱人。我今天必须见到营长爱人。”
张春阳的一双剑眉往上挑了挑。
熟知他脾气的指导员急忙再次后退一步:
“张春阳,不,营长,我今天必须见到营长爱人,是因为我必须得问清楚,营长爱人那张照片是从哪儿来的。”
张春阳一愣。
“你为什么要知道那张照片?”他狐疑地问道。
“因为那张照片上是我弟弟毛毛。”指导员嘶声喊道。
喊出这一句,指导员的鼻子一酸。
他容易吗?
他们一家容易吗?
为了找这个弟弟,二十多年来,家里萌生过多少次希望,又受了多少场惊吓?
哪一次过年过节,别人家都是合家团圆,而他家,都是在母亲勉强的笑容中,止不住的泪水中度过的。
都是在父亲拧眉的沉默中度过的。
都是在他这个当哥哥的无比愧悔中度过的。
母亲多次催他恋爱娶亲。
可是,他知道,从他恋爱起,母亲就会在每一个环节上,想起丢失在外的小儿子。
母亲会格外挂念不知流落在何处的小儿子,正在受着什么样的罪。
到了这个年龄,有没有姑娘看得上一个没有亲生父母的男子。
甚至,母亲还会设想出种种不堪的境遇:
她那无比乖巧可爱的小儿子如今可还安好?不会被人欺负残了吧?每天可能吃上一顿饱饭?生了病,会有人照顾她的小儿子吗?
这么多年,母亲只要见到残疾人,讨饭的,都要走上前,把钱塞到人家手里。
每当这个时候,指导员就知道母亲在想什么。
他必须得先找到弟弟。
不然,家里永远都缺了一块儿。
每个成员的心里都空落落的难受。
“你弟弟?毛毛?”
营长的声音缓慢,迟疑,有些怪异:
“谁是你弟弟?”
指导员咽下胸中酸楚的热浪,坚定地说道:
“就是刚才大照片上那个男孩,他是我弟弟毛毛。”
张春阳的嘴角抽动。
只是眼神更加冷厉:
“你,凭什么说,他是你,弟弟,毛毛?”
“我,”指导员伸手入怀,掏出自己的军官证。
他小心地掏出军官证的正页。
在塑料皮套的最里层,掉出来一张小照片。
指导员还没有拿稳,手里就空了。
“你……”指导员吓得心一哆嗦。
随即他看见张春阳正小心地捏着那张泛黄的小照片,放在另一只手的手心里,凑到他的手电筒光线下,仔细地看。
指导员急忙将手电筒对准照片。
这是一张两寸的黑白小照片,虽然已经泛黄,可是保管得很好,没有任何皱褶。
所以照片上的两个男孩子,都看得十分清楚。
照片上是一大一小两个男孩子。
大的有五六岁,小的有两三岁。
小的骑坐在一个木马上,大的站在旁边。
两个男孩子面貌并不相同。
可是那个小点两三岁的男孩子,分明就跟刚刚那张大照片上的男孩子一模一样。
虽然大照片上的男孩子看上去像是长大了一点。
可是五官分明就是同一个人的。
只是脸上的神情完全不同。
骑坐在木马上的小男孩圆头圆脑的,满脸是笑,喜气洋洋的。
而长大了一点的小男孩,却是眉头紧皱,一脸苦相。
“你怎么能,肯定,这两张照片上的,男孩,是同一个人呢?”
张春阳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缓慢得完全不像是平时的他。
“这瞎子也看得出来啊,这不明明是同一个人吗?”指导员急道:
“我跟弟弟毛毛头天刚照完这相,没几天毛毛就丢了。你看,这里。”
指导员伸手点着照片上一处:
“这把小手枪,这是我父亲让人用木头加工出来的,很逼真。
刚开始只给我加工了一把,我弟弟毛毛太小,就没给他。
可是毛毛见了这把小手枪,爱得不行,非要抢走。
我母亲说让他先玩几天,新鲜劲儿过了,就不要这枪了,这枪就还是我的。
可是没想到我弟弟毛毛一时一刻都不离开这把枪,吃饭睡觉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