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是谈到此处,朝廷派来宣旨的人刚好到了,苏轼接了旨,一时也说不出悲喜,他已是不年轻的,也明白他此番回去,必定又要成为朝廷的靶子。
新帝年幼,初登大宝,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啊。只他身在官场,又如何能避开呢!不过即是避得开,他也必是要走上这一遭的。
“大人,门外有一人,自称闲林散人,想与大人谈论美食之道。”
……苏轼扯了扯嘴角,刚要拒绝,忽而一楞,他脸上难掩惊色:“请,快请。”
衙差不懂大人竟这般惊慌,道了声是,便迅速往门口而去了。苏轼则站在原地有些呆愣,他低头看了看身上带着尘土与污垢的衣服,闲林散人?那好像是新帝年幼时给自己取着玩的绰号吧。
苏轼刨了刨从前的记忆,偶然回京述职的时候,与几位皇子皇孙有过几面之缘,也是巧合,曾耳闻还是延平郡王的新帝取了这雅号来埋汰人。
想到这里,他已是有些坐不住了,刚要提步往外走,便见一人踱步而来。湖州清水衙门,后头的院落更是朴素,这年轻后生长得真是好,蓬荜生辉四字,配上此番模样,称得上相得益彰了。
然后,苏轼注意到了对方牵着的小孩,顿时……吓得差点把自己的大胡子拔下来。
不不不不,他得缓缓,唔,肯定是……
“陛……”
“噤声。”
苏轼拿出了自己狠命钻研美食的精神,这才强撑着挥推左右,动情地跪拜:“微臣拜见陛下。”
“爱卿不必多礼。”赵煦抬手,上位者的气势,几乎是立刻就起来了,“苏爱卿,这位是段先生。”
谭昭拱手:“苏大人。”
段?苏轼同样也回了礼,心里头就跟打仗似的,天子怎么会从汴京来了湖州,身边竟还只有一个年轻人?
“苏卿,可收到旨意了?”
苏轼一听,闹不明白陛下的意思,只得顺着话说。
谭昭就站着,听君臣讲话,直到日坠西山,他打了个哈欠,便听到破小孩开口:“苏卿,听城中的人,你颇善烹饪之道?”
苏轼:……其实,我的诗文更不错的,陛下你别听他们瞎说!
然而,陛下并不关心臣子诗文作得如何,锦绣文章虽好,但饥肠辘辘之时,到底还是美食更能动人心,即便是天下之主,也是如此。
苏轼为官清贫,就住在府衙后头,他本意是想好好整治一桌,可无奈囊中羞涩,特别是他带着陛下回后堂,夫人还拖他后腿!
苏轼:……看来贬谪又逃不掉了。
谭昭就跟在赵煦后头,刚一进院子,就被个脏兮兮的小团子一把抱住了腿弯,还抱得死紧死紧,他怕伤了人,也不敢运气将小不点弹开。
“这是……”
苏夫人望向丈夫,苏轼立刻擦了擦额头的汗,将这小女孩的来历一一道来。
原来如此,谭昭心里一下软和,也没计较小孩子身上脏,弯下腰拍了拍小姑娘的后背,温声道:“别怕,你看那个大胡子叔叔,他顶顶厉害的,已经把坏人打跑啦!”
被称为大胡子叔叔的苏轼立刻挺了挺胸,说实话,他盼望小女儿已经很久啦,瞧这小眼神,多可爱呀。
然而,大胡子注定不招小女孩喜欢,谭昭感觉腿上的力量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