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宣被吓得嚎啕大哭,泪水噼里啪啦的砸进饭碗里,赵晨也不理他,张罗一群人该吃饭吃饭。直到赵宣自己哭够了,可怜巴巴怯生生的去扯他哥衣服,抽抽噎噎道:“哥,我听话,我去上学,你别卖了我。”
赵晨扭头看赵宣通红的眼睛,道:“这是你说的,你可要记好了,日后都给我老实点!”
赵宣鸡崽儿啄米似得点头。
兄弟俩一来一往看的俩老头直乐,李老头问张絮:“他们以前也这样?”
张絮想了想,以前赵晨可没这么教训他弟弟,通常是赵宣要什么,他就答应什么,要说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大概是赵晨挨了板子昏倒,又醒了之后。
张絮没说话,就见赵晨郑重的拍了拍赵宣肩膀,一本正经道:“你好好学,学好了回来教我和你嫂么,我们全家能不能脱离不识字的惨况,可就靠你了!”
赵宣一听,两眼睛瞪得溜圆,内里精光闪闪,小胸脯一挺,瞬间有了动力,保证完成任务!
第二天一早,赵晨让蒋老头去盯着盖房,赵晨带着赵宣去书院,赵宣身上还是他给买的那套深紫色的软棉布褂子,脑袋上多了个兔皮帽子,耳朵边儿带两撮白毛,怎么看着怎么喜感。赵晨给赵宣剃了个光头,大冬天的风一吹脑门冰凉,赵宣在外头玩,有事儿没事儿就像要摸一摸光头,再冲进屋子暖和暖和。张絮看不过眼,去村里屠户家买了两张兔皮,昨下午做了一个多时辰,给做了个小帽,看到赵宣嫂么嫂么嘴儿甜的叫了一天。赵宣冲着赵晨炫耀,看的赵晨眼睛都红了,赵晨倒不会缠着张絮让他给做,他只是默默走到张絮跟前,盯着张絮不错眼珠的看,等张絮别扭的问他,他才憋着嘴道,我也要帽子,和赵宣一样的。张絮整个人都不好了。
张絮给他看的头皮发麻,只能答应给做,连带着两个老头的也一起做。
十里八村人不少,但是教书的只有一家,一个是因为村里文化人少,被四书五经荼毒过的人都带着股子酸腐的清高气,肯教书的更少了,最后只有一个老秀才在柴米油盐的逼迫下为五斗米折腰,干起了教书的行当。
但等赵晨扯着赵宣看见夫子,他一点也不觉着这人是个会为五斗米折腰的主儿,夫子也不老。夫子姓司徒,单字一个钰,四十左右的年纪,一身青布长衫,不卑不亢,人很温和,没用什么瞧不起乡下人的眼色看着他们。在现代见惯了各种人眼色并对此很敏感的人,一眼就能瞧出与其说这人为生活所困干起教书行当,不如说这人高风亮节,下山支教的。
赵晨恭恭敬敬给夫子行了个礼,又踹了赵宣一脚,示意眼神四处乱飘的赵宣规矩点,才跟夫子说明来意。
夫子很有范的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才道:“你弟弟今年五半,来学堂倒是有些早了,我这儿最小的学徒也有六岁。”
赵晨说了早就准备好的腹稿:“听闻大户人家都是三岁启蒙,咱们乡下人不敢奢望那么早,但是家弟五岁半将近六岁,就抖胆想让先生破例收了,能提前认识两个字。当然,送先生来,主要还有一个目的......”赵晨从身后要带上扯出根拇指粗的棍子,唬了众人一跳,躲在夫子身后一直偷摸瞧外头的娃娃都把脸缩到夫子身后了。
赵晨道:“先前小子品行不端,自然也教不好弟弟,叫一个五岁的娃子不懂尊卑,不知好坏,小子深以为错。如今幡然悔悟,只希望能板正了家弟的性子。夫子高德,学堂里的学徒想必也是好的,只盼望家弟能厮混在一处,也学些好坏,知些道理。也请夫子本着教书育人的心,照拂下家弟。”赵晨将棍子放在桌子上,“家弟顽劣,若夫子肯给面子收了他,他日家弟犯了什么错,只要不打残打傻,尽管教训。”
赵晨这一段话说完,赵宣都要哭了,觉着哥哥不爱他了,哪儿有哥哥劝别人揍他的?眼巴巴的看着赵晨。
赵晨冲他一呲牙:“不想挨揍,就好好听夫子的话,好好听话,就不会挨揍,我也不会卖了你。”
赵宣巴巴的点头。
夫子笑的含蓄:“你倒是坦白,就不怕我嫌你家小子顽劣不肯收?”
“若先生真是那怕麻烦的人,大抵也不会开这书院,且我观夫子高风亮德,定能答应。再者……”赵晨长长叹了口气,“我今日不说家弟秉性,夫子早晚也会知道,与其藏着掖着等惹恼了夫子被赶回去丢人,不如我在夫子这交个底。”
“你看的倒是通透。”
赵晨恭恭敬敬道:“我这是直来直往惯了,不会藏什么坏心。”
夫子笑了:“你不像乡下人,村里人可没你这见识。”
赵晨一愣:“夫子说笑了,小子可是这正八经儿的乡下人,小子是细柳村的,若说有什么和旁人不一样的,大概是早些年胡闹,外出折腾,见识的多了些。”
“哦?”夫子拿着茶杯盖子一下下拨弄杯子里面的茶叶末,“我本以为细柳村赵晨是个不通礼数的,今日来是准备逼迫我教学,没想到却是这么个光景。”
赵晨干笑:“夫子听说过我啊……”
司徒钰轻笑出声:“尔等大名,如雷贯耳。”
赵晨继续干笑,站一边摸着鼻子不知道说什么。
“传言也不是尽不可信”夫子拿起赵晨放在桌面上的木棍,颠了颠,“这棍子打磨的甚趁手,你这是劳烦我给你管弟弟呢?”
赵晨赶忙又一拱手:“夫子能者多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