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鸢的匕首逼得更近了,她上下扫视了煊禾一番,刺目的淤青、满目的狼狈直直地撞入眼底。她压下胃部翻涌的恶心,凑近她,轻声说:“来说说吧。”
声音中,似乎多了些蛊惑的意味。
“红、红琛不知为什么偏要去西厢,我就跟着去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那火真的是烛台被推到自己烧起来的!”煊禾害怕地拼命往后缩,只是再怎么缩,她都已经在墙角了,只是不断地在用身体摩擦着粗糙的地板。“沙沙”布料蹭着地板,引来另一边那些贼人细细的笑声。煊禾身子一僵,歪靠在墙上,眼里忽然就失去了光彩。
梓鸢心里闪过些不忍,可是转瞬间,眼前便闪过那日的大火,以及昨日被逼迫的狼狈。她咬牙,明明牙关生疼,却依旧在嘴角敛出丝笑意,倒是让煊禾看着,一颗心越发渗得慌,无意识地又开始往后缩。
“你要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你那日可不是这么说的。”凤眼眼尾勾着人,梓鸢笑得越发温柔,“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就、是、席、姝吗?”
“不是的不是的,真、真、真的是那火自己烧起来的。我不知道啊……”应该是真的吓坏了,煊禾也有些语无伦次了。她挥着手,张牙舞爪的。梓鸢这时才发现她的手脚都被镣铐锁了起来。心里一凛,梓鸢对妫珩的手段又多了些认识。
不知怎的,有些难受,恍若之前眼见的温和友善不过是些假象,自始至终她都被人蒙在鼓里,对一个言语辨不出真假、心思看不出好坏的人面前傻傻地纠结犹疑。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想起红琛,想起她昨日见到妫珩时的那副羞怯模样,唏嘘不已。
她不晓得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红琛,也不知若煊禾说的是真的,那日红琛又是从哪里得到了什么消息专门来她的房里。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事事做得完美,总会有些落人口舌的地方,但是她怎么都想不明白,怎么就被红琛记恨上了呢?怎么就让她记恨上自己了呢?
头顶几寸是窗。许是这几日对窗有了些阴影,梓鸢进门就寻了个能一眼看到窗外的角度。此时阳光仿佛就是冲着她的瞳而来的,刺痛了她的眼,让她眸中有了涩意,差点就要凝些泪落出来。
梓鸢恍然回过神来,抿了抿唇,盯着眼前的煊禾。
“你之前不是说是席姝放的火吗?还说她身边有一个男子?怎么现在就改口了?”许是刚刚在梓鸢沉默的时候缓了缓心神,此时煊禾眼里仍有畏惧,却淡定了许多,也不再手推脚跺了。
见梓鸢看向绑在另一边的那些贼人,煊禾浑身一僵,望向那些贼人,一时眼里的畏惧更甚,夹杂着心虚和愤恨,倒让人分不清哪些更多。她抖着声音说道:“是我说谎了。”
“为何说谎?你和席姝有什么过节?”眼见煊禾望向那些贼人后眼中畏惧更深,梓鸢却没放在心上,只当是之前被困遗留下来的畏惧,心也戚戚。
“我、我和她……”煊禾咬着牙,不知想起了什么事情,似乎回想起来都是一腔的愤懑和恨意,瘦小的身子承受不住地颤抖着。
“她是个贱人!她就不是个好人!”愤怒到极致,煊禾反而显出了几分镇定。梓鸢看着她捏紧的拳头,眯了眯眼。
“之前我们被抓了之后,我和红琛想要逃跑……一直跑一直跑……快要跑出去了!都要跑出去了!”声音越来越小,煊禾别过头去,背向着那些贼人,眼圈通红,仿佛中了巫术,被上了咒。
“是她!是她告诉了那些人,让我们半路被截住,还被、还被……”
弯成一轮新月的身子颤抖着,宛若在汪洋中颠簸的小舟。
梓鸢拿着匕首的手一抖,瞪大了眼睛。
她万万没想到两人之间是这样的过节。那“还被、还被”之后的话啊,即便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即便她还未及笄,想想也能明白。几年的圣贤书、那些文人大儒论论说说的贞洁操守,给女子下了蛊定了罪。今后她们会有什么遭遇,梓鸢不敢想,但也知道,一句“生不如死”无论如何也说不尽。这四个字很轻也很重,但不管怎样,都说不尽她们的酸楚悲苦。
所以才更觉得痛心。
而她们这些同样被抓的女子,便是真的清清白白,又能有谁人来证明?
她放下手中的匕首,心里翻滚着,犹豫着,叹息着。
那把匕首仿佛是在搅动着她的心。她忽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竟然生生揭了人的疤。
可是,谁说她就没有伤呢?
难道她们有苦有痛,就有了伤害别人的理由了?
她看着煊禾狼狈的模样,再于心不忍,想到那日西厢的大火,想到昨日抵在自己脖颈的匕首,也还是问道:“我跟你说有人告发你的时候,你已经知道那个人是席姝了?”
想了想,她还是很疑惑:“为什么没有想到是红琛?你当时是真的有见到席姝吗?”
“我是真的见到那贱人了。”煊禾木着脸,仿佛方才所有的疯狂愤懑都不曾出现,“红琛、红琛她不是那样的人。”
梓鸢心一冷:“她当时在做什么?身边真的有一个男子?”
蜷缩在墙角的女子摇着头,摇着头,口中喃喃:“都说是骗你的了……那个贱人什么事都没有……怎么就什么事都没有呢……”
梓鸢看着她,眼里闪过不忍。心被揉着捏着也不知是要变成什么形状,也不知还能否继续呼吸。
她仔细回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