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闪也不躲,生生受了那一掌。
烛火的“哔啵”声起,他微垂了眼眸,能望见她微颤的手。
她的力气是不大,可是要想留下一个掌印,足够了。
呼吸起起伏伏,手掌发麻。
她不后悔,转身就要往门外走去。
“小歌可曾想过这一掌下去是什么后果?”他低低开口,声音有如醇酿,馥郁的香气缠住了她的步子。
她站在门前,头也不回:“难道公子想要的不就是这样的结果吗?”
捏紧了拳头,她才能够按捺下愤怒声讨的冲动。
“公子不就是想让那些大人莫要再送些姑娘来吗?”细细听去,她的声音里还有些颤抖,藏都藏不住,“这场戏,歌自然会好好配合公子演完的。”
他牵唇淡淡一笑,未绞干的黑发一缕一缕地贴在有些发烫的脸上,水滴顺着脸颊滴滴滚下,眼里说不上是漠然还是什么:“小歌果然是个聪慧的姑娘。”
他拢了拢黑发,拿过黑色的绳带随意地一扎。
巴掌的印子更是触目惊心。
“只是,”他话音一转,语调转凉,“若是小歌想演完就走,珩自然是不能同意的。”
屋内也有些冷,便是她穿得厚实,也觉得寒意沁入骨头。
“随便你。”僵持了半晌,她扔下这样一句话,连什么礼数都不想讲了,推门离去。
门没被关紧。她怕是连回头好好关上门都已经不愿了。
若是一不小心又被未着好衣裳的他脏了眼睛,这姑娘怕是要恼死的。
妫珩站在房内,听着门扉被寒风吹得“咿咿呀呀”地作响。几次三番相互碰撞,却又无论如何都关不上。
他拢上水红衣裳,慢条斯理地绑上带子,倚在房中央的一张四角圆桌边上。
衣裳依旧穿得松垮。
他手覆上了额角,安静地笑了。
脸上的掌印还在火辣辣地疼着,可是跟曾经受过的伤比起来,这又能算些什么呢?
比这更痛的多的是……
只是他的心,现在怎么这般痛……
寒风瑟瑟,拨着弦,能醉人心,却不能平人惊。两颗心摇摇惴惴,迟迟,歇不得。
梓鸢回了房,蜷在床上,没了主意,更觉茫然。
今日的晚宴她是不用去了,就由着妫珩跟那些个客人说说。
说说她有多善妒,她有多恃宠而骄。
她不是会在意旁人看法的人,但终究是意难平。
梓鸢摸不清他这样的撩拨到底出于何意,只能尽量离他远些,守住自己的一颗心。
他是觉得逗她好玩吗?又何必呢?
搅乱了一池春水,烦扰得可不只是她。
过了不久,隔壁传来“咔嗒”一声锁门的声音,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没落到实处,但好歹是安稳了些许。
脚步声稳,渐远,她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幽幽叹了口气。
他走了。她可以好好想想,好好歇歇了。
~
宴会已经开始了,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他作为主人姗姗来迟,先给各位大人敬了一杯。
一杯后,他倒立杯子,笑看着席上神色各异的众人。
一张如玉琢如珠磨的脸上巴掌印触目惊心,他知道的。
他开口:“各位大人请坐。”
话中笑意浅浅,似真真出自一颗赤诚之心,丝毫不被脸上的瑕疵所影响。
可是不论真心与否,都依旧没人敢去问上一问。
座上的人各有各的度量。
也不知有多少人等着他自己好生解释一番。但他也不主动,仿若不自知,或是一点都不在意,甚或——
早已习惯。
人人都因这样的想法一惊。
他也不找人拿冰敷上一敷,让人连询问的由头都没有。
“诶?那夏歌姑娘呢?”觥筹交错间,有人疑惑问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早已猜到这事和那小歌姑娘脱不了关系。
“哦,她气坏了,在房里休息。”
他回得随意,席上却一静,所有的琴声箫声都似被他一张朱红的唇吸去。
话语间还有些宠溺无奈的意味,却惊得席上众人对心中所想不可置信。
“可是有谁气到小歌姑娘了?”
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错过了什么,又惊跑了什么。
妫珩似笑非笑地看了那人一眼:“除了本公子,怕是没人能让她那么生气了。”
席上人怎么想的都有,神色精彩纷呈,却都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定:往后怎么都不能惹了那小歌姑娘。
不然啊,妫珩能让他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妫珩捏过杯盏,喝了一口。
入口清凉,入了喉,就是一片灼烧之感。
他笑了笑,面上眼里都是看不透的漫不经心。
~
房里的梓鸢躺了好一会儿,周围一片安静,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宅子是真的大,她住得偏,听不到大厅里的那些觥筹交错,但是想想,她也能知道是怎样的景象。
现在拴住她的,就是那枚玉佩了。
她身上是没有什么银子,可是现下就在通州,她拿了玉佩就可投奔姨父姨母,到时就算被妫珩找到了,想必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对当朝夏相的女儿做些什么。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当不存在便好。
思前想后,她深深觉得这才是摆脱现状最直接的方法。
一个翻身,她下了床,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推门而出。
开门便满目鲜绿,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