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走到预定路程天就黑下来了。吃晚饭的时候,工役们都若有所思地静默着,空气里有一种令人不安的沉寂。
“三哥,情况有些不妙呀!”卢绾走上前来说道,“三哥晚上查哨可得多注意点,最好是带着兄弟一起去。”
晚上宿营的时候,刘季更是明显地感觉到大家都背后在嘀咕,等他走近了却又停了下来,不像先前那般有种乡里乡亲的热络劲儿。
刘季生性喜欢热闹,这种被敌对化的感觉让他很不爽。可作了个换位思考,心里又释然了,甚至于开始同情起这些不幸的老乡来。他又想,如果换在早年,面对这百来条无辜的生命一步步地走向死地,自己会不会生出那种侠义的心肠,并做出某种过激的举动?刘季不敢十分确定。不过今天不行!最起码得为雉妹妹及还没有出世的孩子着想,如果自己出事,势必要拖累她们。
想起妻子,刘季心里漾起了阵阵柔情:多好的女人呀!自身优秀得无可挑剔,对待比自己大得多的穷丈夫,还是那么情深意重。刘季真想整天地跟她泡在一起,随时疼她、爱她、呵护她,或者是干出一番大业来,好好地回报她。
可眼前的情势叫刘季的心里隐隐觉得有几分不安,但他还是决定安抚好役夫们的情绪,以便尽快到达目的地,完成任务赶回家里去。他全然没有想到,自己前脚刚离开,朝廷派来的人后脚就进入了县城,叫他心中惦念着的妻子很是吃了些苦头。
始皇帝对丞相的意见非常重视,要下死手灭掉沛县冒出来的几缕祥光,特意派饮天副使滕福专门负责这件事。
滕福是是丞相李斯的师弟,早些年都在相府里寄食,直到现在才被推荐使用。这回奉钦命来到沛县办事,有心一试身手,也争取得到朝廷的重用,再搏得个官身。所以下车伊始就雷厉风行开始办事,向县尊要个向导。
县尊让萧何作好安排。萧何荐道:“对本县最为熟悉的,莫过于夏候婴。他是邮差出身,早年就走遍了全县的各个角落。”
于是夏候婴被安排过来,陪着滕福走街串巷勘察地形。
“你对沛县如此熟悉,是否有听说过什么地方跟龙、跟天子等有关的传说?”滕福问道。
“有哇!”夏候婴脱口而出,“咱们沛县人杰地灵,当然会有这样的传说。”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你可得仔细地说给我听。”滕福道。
“不过是些民间的传说,怎么就非同小可了?”夏候婴不解。
“此事跟大秦的国运有关,当然是非同小可了。本钦使就是说了你也不懂,还是赶紧讲你的故事吧。”
夏候婴呆了呆,想道:跟国运有关,我可就不能随口乱说了。不要在无意中把刘季给害惨了。
他早年就跟刘季混在一起,最是熟悉他的故事,本来是要随口说给滕福听的。这时听他的口气不大对头,立马便改了主意:“那个地方却在丰邑。要说那丰邑的形状吧,就像个戴着皇冠的男子,这箭楼是首、城中是身、南边的两个角就是足了。要是攀上对面的山顶俯视,就容易看出几分模样来了。”
“那就先带着本钦差上去看看。”滕福道,“有没有跟这个相关的传说呢?”
“有啊。”夏候婴带着众人往丰邑赶,一边说道,“那年沛县闹灾,很多人进山为盗,有个头目就说自己是那个戴皇冠的人,乃是应运而生,要大伙儿跟着他造反,结果第一个就被官府给灭了。当真是可笑得很。”
“就这么简单呀?”滕福道。
“是啊!”夏候婴道,“小地方的小百姓很无知,只能够牵强附会些东西做饭后的谈资,哪有什么长篇大论的故事?”
到了山顶,在夏候婴的极力描摹下,众人还真的勉强看出了些模样儿。
“据此看来,丞相所说的就是这里了。”滕福下令道,“赶紧回去准备,明天就开始施行法术。”
第二天清晨,滕福带着一大批人马开工,在丰邑中心挖深坑埋下丹砂、宝剑,又筑起二十米高的台子,还扒掉了几块墙砖,又在城角处挖了个深池。意为挖心、扒皮、刖足,以为这样就可灭掉丰邑的天子之气。
这个台至今仍在,被称为“秦台“、“厌气台”。丰邑别称秦台,也就是因为有过这段史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