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归去来兮(3 )
吕雉也刻意去跟水淑子交好,想以此拴住张良的心,让这个能人能够追随在汉王的左右,死心塌地地为之所用。只是张良有着与生俱来的怪脾气,为了心中的一个情结而屡屡出人意外。不过吕雉相信,自己既然牵住了线头,风筝就不可能会飘得太远——当然,除非风筝断了线。但吕雉太了解张良了,对一个早已灭亡了的小韩国都能如此尽心尽力的人,绝不可能做出抛妻弃子的事儿来。
“子房兄长又回到韩国当司徒,妹子心里可有什么打算?”吕雉问道。
“小妹就是一个妇道人家,还能有什么打算?这几天我也正为难着呢。姐姐能不能为我拿些主意?”水淑子叹道。
“单从家庭生活来看,妹子自然是带着孩子随夫而往。只是综合各种情况来看,霸王似乎对韩国有些看法,其他诸候王都已经领着下属赶赴封地去了,唯独韩王成被扣在彭城不放。再说与先前相较,韩国疆域小了国力弱了,各方面也还不稳定,加上周围候国环伺,只怕难以久全。不如暂时跟着大军先到南郑,等兄长将各方面都安排妥当了,我们再派人将你们母子送到韩国。就不知道妹子的心里作什么样的考虑?”吕雉道。
“小妹当初就是从阳翟逃出来的,对韩国的实力太了解了。我一直就在劝子房,不要再去趟韩国的那塘浑水了。可他总说有个心愿未能了结,这辈子活着也不舒爽,定要到那边去尝试一番。可能是旁观者清吧,小妹总觉得韩国的消亡,也只是一年半载之内的事情。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到了那个时候,子房还得回到巴蜀之地来。因此小妹当时还是决定随着子房去阳翟,让孩子跟着姐姐到南郑去好了。小妹身为人妻,应当跟他生死与共。孩子却不能冒此奇险相随在身边。”水淑子无奈地说道。
“妹子想得很对头呀!”吕雉奇道,“只是为何不能想得更周到些,跟孩子一起前往南郑呢?”
“小妹如今也打算跟着姐姐到南郑去了。都是因为男人的心思有时候很难懂呀!”水淑子道,“当时子房说:‘其实我此去大韩并不明智,仅仅是为了解开一段心结,但此举却很对不住汉王和雉妹妹。只是汉王夫妇对咱们都是真心相待,夫人还是带着孩子一起到南郑去,接受他们的保护,等到韩国上下都稳定后,我再派人接你们过来。倘若大韩有变,我仍然会到南郑投靠汉王,那时大家再图相见吧。’小妹如今只得腆颜相随了。”
“妹子千万别这么说。子房能将家小托付到巴蜀,便是将姐姐当做自家人了。愚姐心里高兴着呢。”吕雉出言安慰,又叹息着道,“子房兄长乃是个极为睿智之人,不知为何偏偏执着在这个点上。”
“所以说男人的心思让人猜不透嘛。”水淑子道,“当时小妹也分析说:‘夫君既然知道汉王夫妇对我们乃是真心相待,也清楚韩王成其实就是把抹不上墙的烂泥,何苦又要牺牲那么多,再去走那段弯路呢?以往论道之时,夫君心里倒是明镜似的清亮,以为天下惟有归为一统,又能得明主施行仁政,芸芸众生方才能够不再受到战乱之苦。而放眼天下,诸候王中能有这般心志的还能够有几人?西楚霸王虽然强大,但性格刚愎自用,见识又极为有限。反秦大业虽然圆满结束,却不能听取建议乘势完成统一大业,反而大行分封之事,使得天下重又归于先秦时的割据状态。而且从坑杀降卒、雍丘屠城、咸阳劫掠、焚烧皇宫等众多的事件中,都可以看出此人生性残暴。这样的人如果得势,绝对不是黎民的福音。至于其他各路诸候王,大多胸中并无大志,唯霸王马首是瞻,只求获得一块封地足矣,并不足论。唯有汉王能胸怀天下从谏如流,手下又有众多的能人异士,正是成大事的主儿。反观韩国,虽然在夫君极力扶持之下得以死灰复燃,但国土面积极小,又处于强大的西楚拥围之中,随时都有被吞没的危险,更何况以韩王成的资质,即使是姜太公再世也难以助他成得大事。夫君又何苦孜孜以求徒劳心力呢?不如跟我们母子二人一同追随汉王,前往南郑罢了!’可子房却只是固执地摇着头。”
水淑子又述说起了那天的情景。
其实张良很清楚,夫人所说的尽都是自己所想,自然是极为在理,但就是下不了这个决心。他也弄不清楚,自己脑海之中的那根弦,为何就是不为此事所颤。内心深处,总觉得必须到韩国去忙上一段时日,这才能够心安,否则这一辈子就得不到安宁。眼见夫人说得唇干舌燥,却也只能默然以待。
“明知不可为尚且要勉强为之,本身就不够理智,何况这边还对不起汉王夫妇。真不知道夫君的心里到底怎么想!难道真像古人说的那样,书读得越多越是变得优柔寡断?既然如此,妾身也明说了,妾身认定汉王夫妇才是可以依靠的主儿!如今只与夫君一年的时间,此后不管韩国会有什么结果,夫君都得投到南郑去。否则也无须派人去接我们母子了。”水淑子毅然决然地道。
“好好好!”张良无奈地道,“只为祖上五代相韩受恩深重,总觉得欠着它点什么。如今只有为它付出过了,也牺牲过了,哪怕于事无补也就能图个心安了。至于汉王那边,我也会尽最大的努力地去帮助。就请大家原谅我这一回吧!”
“既然如此,就让子房兄长安心地留在阳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