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在云罗书院,镜宁与商离曾经有过许多接触,当然这样的接触机会大半是镜宁自己挣来的。
商离负责帮助蘅方上神管束书院弟子,商离每天都要在书院各处来回奔波,所以镜宁想要更多的接触对方,只有一种方式。
于是那段时间镜宁拼了命的闯祸,小到翻墙去后山捉野兔烤肉,大到跟厌鸣墨远打架斗殴,哪里有祸事哪里就有镜宁,于是镜宁总是会被抓去训话,训完之后蘅方上神深觉无奈,于是让商离单独劝说镜宁,希望她接下来能够改过自新。
镜宁在商离的面前总是极好说话的,每次商离说什么,她就认真听什么,托着腮满眼含笑,有时候甚至还会愉悦地夸赞商离声音好听。
商离这时候就会无奈地笑,然后揉揉镜宁的头发,说你什么时候要是不闯祸了才好。
当然不闯祸是不可能的,因为镜宁觉得商离每次劝说自己时无奈中带着纵容的模样实在是太好看了,那声音也太好听了。
所以每次被劝的时候她态度良好,等转过身第二天,她就会又被送到商离的面前接受教训。
镜宁因此得以经常与商离交谈,她以为自己与商离之间是相熟的,但是等到离开那场天柱试炼结束之后,商离仙体尽毁回到地府之后,她才发觉自己和对方的距离依然很远,远到足以让人灰心丧气。
如今时间已经过去数百年,她连与商离唯一的那点了解也失去了,所以再次交谈,镜宁情绪中竟难得地带了点紧张。
这种情绪本是很少出现在她身上的。
那边的商离还在低头看着手中的卷册,不知上面写的究竟是什么内容,也不知道是看得入了神还是没注意到众人已经离开,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镜宁看着他熟悉的侧脸,将心中混乱的情绪全数压在眼底,终于缓缓来到了他的面前。
“你还不回去休息吗?”镜宁换上了副漫不经心的笑意,在商离位置旁边找了个地方坐下,装作好心提醒的模样道:“大家都已经走了。”
她这么说着,视线始终定在商离的脸上,才见商离终于将手中的卷册放下,缓缓抬起了头来。
自先前起商离就一直是低着头的,镜宁虽然在后面盯了他半天,也只能够看见他的眼睫微垂的侧脸,直到如今商离抬起头,她才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这一看之下,镜宁面上虽不动声色,心中却是蓦地一惊。
商离的双眼是金色的,那是种极浅极亮的金色,藏着无尽绚丽的光晕,让人一眼之下竟有种光影缭乱的错觉。
镜宁顿时怔住了动作。
然而等到那一眼过去,商离眉眼微垂,眨眼间那道璀璨的金色已经消失无踪,剩下的是一对漆黑而没有情绪的眼瞳。
若非刚才的那眼震撼太多,镜宁几乎以为自己是产生了错觉。
她用最快的时间叫自己心神沉静下来,假装自己并未看见那一眼的异常,假作不露破绽的对商离笑道:“你是不是累了?”
商离的目光至此终于落到了镜宁的身上,沉默而带着些审视的意味,与镜宁数百年前见过的模样毫不相同,连半点熟悉的感觉都没有。
但镜宁并不气馁,她保持着完美的表情,没有让刚才的情绪泄露分毫,依然认真表达着对同修的关爱:“你还记得我吗?”镜宁问出这话就有些后悔了,虽然她觉得自己在云罗书院里的表现绝对算不上是会让人轻易忘记的那个,但谁也不知道商离这些年在外面究竟经历了什么,对云罗书院的大家究竟还剩下多少印象,万一自己这么信誓旦旦的问出来,结果商离却说自己已经忘了,那她岂不是再找不到话可说?
思绪飞到这里,镜宁立即开口补救,努力提醒道:“就是以前经常闯祸,三天两头就被关禁闭,然后还被你抓住训话的那个,以前我被关禁闭的时候你还经常来给我送吃的,你记得吗?”
商离静看她半晌,那目光虽没有什么情绪,但看在人眼底却不知为何犹如刀锋般锐利,惹得镜宁竟也忍不住心中迟疑,怕对方真的是将自己给忘了。
也不知究竟等了多久,对方才终于点头,有些疲惫地闭了眼睛道:“我知道,你在地府守了很久。”
镜宁顿时定住。
她故意只提了当初在云罗书院的事情而没有提后面地府那段日子,便是不确定商离如今的心思,怕提了那段日子反而勾起对方回忆惹来对方不快,然而她却没想到商离会主动提起那些事情。
她现在应该说些什么?
说对啊就是我,然后呢?商离会不会问她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
她本以为那时候商离始终待在房间里面,是因为早已经忽视了她的存在,但却没想到商离竟然都记得,他记得她曾经在地府他的屋外等了他百年,记得她当初为了见他一面费尽了心神。
商离的这番话无疑是让她心中触动的,但接着却又禁不住有些忐忑,若商离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该怎么回答,直接说出自己的心意吗?
但如果她就这么说出来却得到了商离否定的答案呢?
她是见过商离拒绝旁人的模样的从前在书院的时候喜欢商离的女弟子便不在少数,总有许多人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往商离的面前凑,他看来温和柔软,仿佛永远说不出伤人的话来,所以女弟子们的表白也总是十分大胆。
但商离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人的心意,他的拒绝虽然是温言细语的,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