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怀安堂到舒云院要走过一段不短的路程,几乎要绕过小半个苏府后院。
金氏一向不喜妾室,故而府中姨娘的住所是在最偏远的西院,距离怀安堂较远。
苏明曦带着采薇一同去,沿路花红柳绿,好个春光明媚。看着这春日胜景,好像烦恼也被驱散不少。
府中多造荷塘,这会儿荷花还未成苞,莲叶未田田,故而湖面开阔。一眼望去,波光粼粼,春水如金。
明曦忍不住想起姨娘那张极力伪装也藏不住的怨毒面孔,心中嗤笑,也不知这回儿又要如何做她才会满意。
一刻钟之后,明曦已到了舒云院。
进去姨娘的屋子,一股熟悉的香味猛然蹿入鼻尖,她忍不住皱了下鼻子。
暗色的桌子上摆了个铜制香炉,此时正冉冉冒着白烟,那烟气丝丝缕缕的,无孔不入的填满了整间不大的卧房。
“吆,闻不惯啊,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你还敢来嫌弃我?”躺在床帐里的那位姨娘开口讥讽道。
曦看着她,表情微嫌,对她的讥讽不作回答,仿若早已习惯。只是对着紧跟进来的翠柳问一句:“她又一天没起吗?”
女人的脸色当即变了,凶狠的说:“不孝的东西,进来也不请安,也不福礼,在这儿装什么大小姐!”
明曦也怒了,她忍住胸间翻涌的怒火,对着翠柳斥道:“你哑巴了,没听我问你话吗?”
“这,这……”翠柳看看躺在床上的大主子,又看看青着一张脸,显然处于爆发边缘的小主子,口中支支吾吾,为难极了。
明曦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采薇见了不屑的暼了翠柳一眼。
见她还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采薇插口道:“不会说就别说了,你出去吧。”
见明曦未曾阻拦,翠柳又抬头去看床上的主子,见她点头,也就急急慌慌的出去了。
待到人跑远了,明曦才不悦的说:“你这里都是什么丫鬟?你自己懒散也就罢了,怎么也将丫鬟纵成那副模样。”
床上的女人横了她一眼,傲慢的回一句:“不用你管!”
女人浓妆艳抹着,可一张脸却没有什么美感,她皮肤干燥,不仅面黄肌瘦,面上还生有暗斑,再白的粉也无法遮掩住那明显的病弱之气,她,只会让人觉得俗气。
明曦盯着香炉,眼神冷凝,“不用我管?”
她仿佛听到个极好笑的笑话一样,面上勾起一抹极嘲讽的笑,说:“如果真的不用我管,你又如何有银子去吸食乌香?”
床上的女人不淡定了,她一下坐起来,震惊的看着她。
“你……你怎么知道?”
明曦苦笑,“你以为点了这么浓郁的香炉我就闻不出来了,秦姨娘,你未免把我想的太蠢了一些。”
“秦姨娘,你叫我秦姨娘,原来你都知道了……”床上的女人发髻凌乱,口中喃喃不止,仿若一个疯子。
苏明曦站在纱帘边上,正小心用手帕捂着鼻子。她面上神情不悦,秀气的双眉紧紧蹙着,显然被桌上的劣香给熏着了。
秦云筠看着亭亭立着的明曦,只觉她与那人神似异常,连看着她那不外相像。她勾起一抹怪异至极的笑,对明曦说:“你果然像你娘,是我蠢,你怎么会蠢呢。”
秦云筠好像被刺激到了,嘴里还断断续续说些不可见光的辛密,听的一旁当花瓶的采薇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你出去!”明曦见秦姨娘越说越不成样子,推着采薇出去了。
她关上门,回身来去看秦姨娘。秦姨娘好似很高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一时谁都没有说话。门窗都被关紧了,无一丝风透进来。一股浓重的还夹杂着其他异香的熏香又袭来,明曦厌恶的瞪了秦姨娘一眼。
如此却换来秦姨娘的哈哈大笑,她欣赏着明曦脸上的种种表情,语气奇怪道:“好闻吧,你怎么会不喜欢呢?明明你从小就开始闻这香了,该当喜欢才是啊。”
“除了你没有人会喜欢。”明曦扭过头去。
秦姨娘从床上起来,围着苏明曦打量,道:“还说不喜欢,你若不喜欢又怎么会闻到乌香的气味,明明我都燃了更浓的香来遮掩了,你却还是能闻出来。”
她不怀好意道:“怎样?要不要来试试,姨娘这儿还有些上好的香,保你会喜欢的。只要你拿银子出来,我……”
明曦直视着面前的女人,一字一顿的说:“我、没、钱……”
“你可以去和苏明止要啊,她不是和你最要好吗,你随便从她手里哄出一点儿都够咱们母女两花用的了。”
“你可真够无耻的!”明曦气怒。
秦姨娘僵硬一笑,说:“你怎么能这么和我说话,好歹你还叫了我十年的娘呢。”
“那不过,是我年少不知事罢了。” 明曦低下头,从一旁的茶壶里倒了一杯凉水,再把香炉的盖子揭开,一杯下去,烟火尽灭。
她清淡的声音传来,充满了叹息。“以后别再燃这种低等香料了,虽说味大能遮乌香,却容易叫人生疑。”
秦姨娘无可无不可,只敷衍点头。明曦却觉心累无比。
“我回去了。”她说。
打开门,外面仍是晴空云白,春天的气息明媚无垢,不像这里面,腐朽阴暗的很。
迈步出去时,秦姨娘大大咧咧的嗓音还在不停催问:“我的银子呢?苏明曦,你想害死你养母吗,你怎么那么不孝……”
不想理会,苏明曦快步离开舒云院,仿佛后头有吃人的魔头在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