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封曾国藩为郡王的恩旨一下,世人皆是哗然,没想到真是活久见,百余年来未有见异姓王爵,更未见汉人王爵,汉人王爵的前一个,还要属康熙朝的三藩,不过这三个是乱党,自然不提,湘军旧部原本对于曾国藩功高薄赏一事十分怨念,如今追封自然是补偿,虽是晚了些,可到底也是封王,“庄献”二字亦是美谥,曾府上下无不感激涕零,曾国藩死后哀荣不绝,以一书生官至宰辅,又死后封王,得谥文正,善始善终,功劳堪比诸葛、王猛,可谓是古今第一得意之人,其妻欧阳氏还在,就称之为庄献王妃了,其长子曾纪泽降次承袭爵位是为一等公,次子曾纪鸿加恩承袭一等侯。湘人在京,官位爵位最高者,非胡林翼莫属,所以一概丧事由胡林翼主持,在京的江忠源、刘蓉、杨树声等一干湘军旧部,尽数到曾府举哀,放眼望去尽是宝石顶戴,摩肩擦踵之间见的都是孔雀狮子等一品文武官员补服,世人才知曾国藩势力之大。
“圣恩浩荡,”曾纪泽揉了揉眼,朝着半空之中拱手,“臣下只能是肝脑涂地,方能报天恩万一。”这一日醇郡王代天子亲临献祭,一番行礼之后,曾纪泽说道。
“庄献郡王仙逝,曾公你也不用太过伤心,”醇郡王安慰道,“你能如此想着就是很好,皇帝原本是要亲自来的,只是因为身子不好,你是知道的,还在出喜儿,无法受风,所以这才下旨让我来这一趟。”
“是,是,”曾纪泽和曾纪鸿把醇郡王奉到花厅献茶,曾纪泽素有外交才干,曾纪鸿对数学研究颇深,两个人都在总理衙门当差,只是不及乃父功绩显赫了。算起来,曾府是全家的洋务党人,“不知皇上身子怎么样了?家父生前甚是担忧。”
“这几日都是甚好,”醇郡王说道,“脉案平稳,饮食起居也规律,想必就是要好了。我也是怕的很,之前我府里的福晋入宫请安,恰好就遇到了这个事儿,所以就连忙去了雍和宫和朝天观祈福,听说云尘观也甚是灵验,什么时候总要再去烧香拜佛才是。”
才说了一句话,醇郡王的亲随跑了进来,也不顾及打千,附在醇郡王的耳边急切的说了几句,醇郡王脸色大变,刷的站了起来,手里的盖碗丢在桌子上,一个不稳,茶水流满了整个桌子,“宫里头还有事,我就不奉陪了!”
醇郡王快步走了出去,曾氏兄弟连忙送出门口,醇郡王上了马车,不复往日间郡王的威严从容,连声催促马车夫,“快快快,快进宫!”
马车飞快地到了西华门,醇郡王一个箭步就下了马车,迅速进了西华门,在大内不敢小跑,一路疾步到了养心殿前,御前大臣、军机大臣和弘德殿师傅们都已经到了殿前,醇郡王拉住了景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在外头听的不真切,就连忙进宫了。”
“皇上午后晕厥过去了,”景寿担忧的说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前几日还好好的,太医正在里头呢。”
“太后呢?”
“也在里头。”
醇郡王大惊,“这天花可是会传染的,太后怎么能进去呢?”
“谁说不是呢?可是谁都拦不住,”景寿低低得说道,“皇后原本也在里头,只是突然又晕倒了,所以先请回宫歇息了,一概嫔妃都已经去伺候皇后了。”
“前些日子都是好的,怎么今日这样了。”醇郡王焦急的说道,“皇上身子不行,怎么皇后也生病了?幸好宫里头还有两位太后,不然这可怎么办!”
“也不知道是怎么样,今日是弘德殿的人伺候的,”景寿指了指弘德殿的人,“王侍读进了西暖阁,不知道说了什么话,用午膳的时候皇上就极为高兴,多用了一碗饭,下午还没午觉呢,就晕了过去。”
惇亲王一直听着两个人说话不出声,听到景寿说完,这才转过身悄悄的说道,“如今可真是完蛋了,文宗皇帝就皇上这么一根骨血,若是万一有什么不忍言之事,这后宫又没有诞下龙胎,可真是天崩地裂的情景了!”
醇郡王跺跺脚,“哎呀我的好五哥,这关头就不要说这些东西了!你也不忌讳着?!”
众臣就在养心殿外交头接耳,过了好一会,太医们鱼贯而出,慈禧慈安两宫太后随即走了出来,慈安太后拿着手帕抹眼睛,慈禧太后眼圈通红,却没有落泪,众人连忙请安,太后点点头,“都起来吧,王庆琪何在?”
众人排开,留给了王庆琪,“微臣在。”
“你上午是怎么伺候皇帝的?”太后的声音平和的紧,听不出什么喜怒。
“回皇太后的话,先是读了一段《庄子》,又陪着皇上吃了点饽饽,说了一会子闲话,没有别的了。”
“恩。”慈禧太后点点头,“皇帝既然喜欢你读书,你要用心当差。”
“不知道皇上龙体如何?”
慈禧太后看着面色各异的众人,疲倦地闭上了眼睛,“皇帝只是有些头晕,太医说了不碍事,大约是痛心曾国藩逝世,所以这几日心思有些恍惚,既然众臣都在这里,那我就直说了罢,这些日子,什么事儿都不要告诉皇帝了,防着皇帝大喜大怒,有什么闪失,谁都担当不起,陈胜文,你听明白了吗?”太后沉声问道。
“是,奴才知道了。”
“凡事等皇帝好了再说!”慈禧太后决绝的说道,“你们也是如此,明白吗?”
“嗻。”
“塞尚阿,你去瞧一瞧皇后,她的身子肯定不是不